“两成不少了!”沈六斜眼看了下她,慢吞吞地一边吃一边说道:“第一批过来拉货的马车,大概有五十辆车。
每辆车能拉五石左右,一石给你二两银子,五石就是十两银子,十车就有一百两,五十车就是五百两!
你这可是跟捡钱一样,五百两得买多少粮食了,足够你养活墩堡几千兵马。”
杨明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战术性地喝了口茶,诡辩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几千兵马了?墩堡不过区区几十人,这鹅儿颈的两千人又要驻守在此处,根本拉不回去。”
“别狡辩!”沈六停下筷子,突然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若没有在佑军堡屯足几千人的打算,又如何会下这么多功夫固堡建垒?”
杨明凤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子寒意,暗衬:“这沈六对自己的打算洞若观火,却任由自己猥琐发育,只怕对此另有算计?”
思及此处,她避重就轻地说道:“七月鞑子便要伐明,我自然希望墩堡的人越多越好,好抱团对抗鞑子,以求能让更多人在战乱中活下来……”
沈六拧紧了眉头,盯着杨明凤缓缓说道:“小丫头,你若是能在七月之前将坚堡建起来,并能在鞑子攻伐下守住佑军堡,那日后你便是我朱慈烺最为信重的人。
届时,我便允你组建一支两万人的私兵,并把安顺州划拨你管辖,钱粮一应开支,我予以暗中支助!”
杨明凤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饼砸得有些发懵,半晌才回过味来。
这哪里是给自己划地建军啊,分明是这厮想要在“大船”倾覆之际,给他自己打造一艘“小船”。
很不幸!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木匠,明说是最信重的人,实则船成之际,自己就是那个占了船夫位置的“绊脚石”。
这厮算计得够深啊!
杨明凤心里腹诽,面上却做惊喜状,立刻跪地高呼:“多谢太子殿下赏识!凤儿誓死效忠太子殿下,必不让殿下失望!”
朱慈烺那厮轻笑可一声,拿筷子指着她扬了扬:“起来吧!父皇还没有封我为太子,你还是叫我沈六吧!”
这万恶的旧社会,老百姓见官动不动就跪,更别提见到皇室成员了,自己真是不想跪也得跪。
杨明凤心里腹诽一句,顺势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沙尘道:“民女不敢,还是称呼您为殿下吧?”
“你胆子这么肥,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朱慈烺调侃道:“没准你现在心里就在骂我,呵呵!”
“殿下,您这就是误判民女的心思了!民女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哪里会骂您?”杨明凤用“周星星”的话,反调侃了一句。
“噗!”这话让朱慈烺笑喷,指着她乐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肚子里那些新奇的怪话,倒真不少?”
“殿下,我们墩堡已经直属您管辖了,那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否将盐价再提两成?”杨明凤顺杆子往上爬。
她可不甘心只拿两成,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她现在重要的是屯人屯粮,用尽一切办法猥琐发育,等哪一天她成了气候,也就有能力摆脱皇权的束缚。
现阶段,趁着自己还和朱慈烺站在一条战线,先把能捞到的好处,捞到手里再说。
“两成已经很多了!”朱慈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便是蜀地的官盐,从产地直发价也不过一成而已。
你是知道的,进价高了,盐运署只会将这部分转嫁给普通百姓头上。
你这提高一成,就等于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
杨明凤无语了,忒么这种铁豌豆操作法,只能是坑死老百姓,难怪大明这条船翻得如此难看!
看小丫头脸色不好,朱慈烺安慰道:“你呀就知足吧!本殿可没有禁止你贩私盐,便是温子瑜帮你贩盐,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要知道他娘可是皇商,要是被朝廷那帮言官知道,还不定弹劾到他爹丢官呢!”
杨明凤心里一紧,脸色不好地问道:“你咋知道温子瑜帮我贩盐的?”
“呵呵!我若是想要知道,自然能知道。”朱慈烺神秘地笑了笑,并不打算跟她细说。
“哦,那传说中的大内密探是真的喽?”杨明凤有种浑身都不太好的赶脚。
想到自己一举一动在别人的监视下,就有种坐牢的窒息感。
“大内密探!哈哈,谁告诉你的?”这倒把朱慈烺逗得大笑起来。
“难道没有?”杨明凤诈道。
“你说呢?”朱慈烺强忍着笑,反问道。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这人一点不爽利!”杨明凤鄙夷道。
“本殿下就是不爽利,你能奈我何?”朱慈烺眯缝着眼睛,逗她道。
“随便您吧!反正我也不能强迫您告诉我。”杨明凤做出一副躺平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
朱慈烺见她一脸失望,倒有些不忍道:“大内密探没有,不过锦衣卫除了办案,也有这部分职责。”
“哦?”杨明凤一听“锦衣卫”,就有些小激动起来,追问道:“你的护卫是锦衣卫吧?他们咋不穿飞鱼服?”
“你这小丫头倒是挺懂,谁告诉你这些的?”朱慈烺纳罕道:“不会又是你那个神仙师父吧?”
“都说我师父是神仙啦!自然知晓这些。”杨明凤顺势说道。
反正这个时代他们不理解的事,往那“莫须有”的师父身上一推就行了。
“你这丫头真是命好,天生聪慧不说,还遇到个神仙师父!不过就是相貌磕碜了些,可见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总要给你点缺陷才好。”
朱慈烺羡慕地打量着她,末了忍不住打击下她的颜值,平衡平衡自个儿的心理缺失。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杨明凤穿越过来最大的遗憾就是这颜值,偏偏这厮还直往人短板上戳。
她黑下脸儿说道:“殿下,这您就不知道了,女子貌美不是什么好事?”
“哦,如何不是好事?女子貌美可以找个好夫君,还能得到丈夫宠爱,不是很好么?”朱慈烺好奇道。
“那女子貌美,便如红艳艳挂在高处的果实,谁都想要摘下来,食之而后快!”
杨明凤撇了撇嘴道:“可这是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大部分女子都无自保的能力。
最后不过是沦为男子的玩物,一旦年老珠黄,往日的恩宠便也不在。
于女子来说,美貌不过是个虚幻的陷阱罢了,反不如容貌平常的村妇过得踏实安心。”
朱慈烺听罢沉吟良久,方才抬头看着她道:“凤儿,你这番见解倒不像是个小孩子,反像个看透几世春秋的老者。”
听他这般评价,杨明凤不得不自吹道:“那是我悟性高啊!那不是《道德经》里有句话叫,和其光同其尘吗?
意思就是不要太过突出,要扎根在大地之上,融入周边的环境中,这样才不容易受到倾轧和伤害。”
“呵呵!和光同尘,你要这样解释也还成。”朱慈烺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看女子的眼光,倒不如你这个小丫头?”
“也不是啦!”杨明凤嘻嘻一下道:“美女大家都喜欢嘛,殿下喜欢美女也属正常!我嘛,是做不了美女,自然只能另辟蹊径了。”
“你这鬼精丫头,倒是比所有女子都活得通透。”朱慈烺笑道:“我有个妹妹叫阿九,她与你一般聪慧,却没有你通透。
本是凝脂的雪肤还嫌不够,非要日日用牛乳涂抹洗浴,唯恐自己不是这世上最美貌的女子……”
听着这太子爷的絮叨,杨明凤有种不真实感。
忒么这阿九,不就是金庸笔下的反清复明的独臂神尼吗?
想不到武侠小说里这位铁血复仇的亡国公主,现实中却是一个视美貌为命根子的娇娇女。
“喂,小丫头,你在想啥呢?”朱慈烺拿筷子敲了她的头一下,无语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啥?”
“我听了,你在说独臂神尼……”杨明凤忙说道。
“啥独臂神尼?”朱慈烺一脸懵。
“哦,说错了!是你妹妹阿九。”杨明凤赶紧更正。
“凤儿,你要昨晚没休息好,就去睡会儿,别老走神。”朱慈烺对她深思恍惚的样子不甚满意。
要知道,他身边可没有人敢跟他说话时心不在焉,也就这个小丫头胆大包天。
“嗯嗯,那我去睡会儿,昨晚确实睡得太迟!”杨明凤巴不得躲开这位太子爷,跟这厮打交道,太费心眼子了,累得慌。
“去吧去吧!”朱慈烺摆了摆手。
杨明凤赶紧跑去内室关上门,隔着门缝儿往外听动静。
朱慈烺这厮吃东西真是慢,在那里慢条斯理吃着,半天没有挪窝的意思,气得杨明凤直咬牙。
一炷香后,外面似乎进来了人,向朱慈烺禀告道:“殿下,游大当家请您去一趟。”
“哦,什么事?”朱慈烺问道。
“官盐那边派了车队来,要面见您!”那人禀告道。
“哦,这么快?”朱慈烺有些意外,他以为还有两日车队才能到,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自然是快的,北地官盐告急,这帮官儿怕皇上责罚,您一动身往盐湖这边来,他们就派车队出塞了。”那人说道。
“他们倒不怕我拿不下盐湖,径直就来了。”朱慈烺给气笑了,站起来说道:“走吧,我去看看。”
“等等,我也同去!”杨明凤一听送钱的来了,她哪里还耐得住,赶紧开门走了出去。
“你不是困了吗?”朱慈烺好笑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躲在门后一般。
“不困!送银子的来了,哪还睡得着。”杨明凤连连催促道:“快走快走!”
“你可真是个钱罐子,走吧!”朱慈烺好笑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朝外面走去。
杨明凤见他走得慢,急得拽住他的手就加快了步子:“你可真是一只卡皮巴拉,做啥事都慢,就不能走快些吗?”
“卡皮巴拉是啥?”朱慈烺任由她拽着,也不生气。
“一种性格温良,行动慢吞吞的啮齿类动物!”杨明凤随口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