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盐湖,后金兵驻地。
阿丽娜被赎走,最欢喜的莫过于陶丽格。
她本已经绝望的心,又升起了强烈的期待。
往日属于阿丽娜的活,被她自告奋勇揽了下来。
为了讨好固泰,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时辰,做出几笼羊肉烧卖,喜滋滋地换上漂亮的衣裙,亲自给这位满人的贝子爷送了过去。
吱嘎!
她端着烧麦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固泰躺在床上休息,便轻手轻脚地将烧卖放到桌上。
“过来!”假寐的固泰听到声响,以为是阿丽娜,便闭着眼睛命令道。
陶丽格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快步走了过去。
固泰一听脚步不对,不像是阿丽娜那能踩在心上的轻柔步伐,顿时睁开了眼睛。
一看是陶丽格这贱人,他勃然大怒道:“不是让你滚吗?怎么还敢进来?”
陶丽格畏惧地看着他,小声说道:“阿,阿丽娜被买走了,我,我是来代替她来伺候您的……”
“什么!”固泰骤然一惊,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急躁地问道:“谁卖的?谁买走的?”
“您,您不知道吗?”陶丽格也有点傻眼,这事牛录章京竟然不知道!
那恩吉是吃了豹子胆,敢买走阿丽娜?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固泰一边穿衣服,一边黑沉着脸问道。
陶丽格强自镇定,十分见机地上前帮着扣腰带,说道:“是恩吉把人买走的,还有阿丽娜的男人和几个昨晚抓的汉人,一并买走了。”
“恩吉!”
固泰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大骂道:“原来这狗东西要赎的一男一女是阿丽娜和达尔特。
妈的,竟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动作,真是好大的胆子!
妈的,等老子抓回来,非活剥了这小子的皮不可。”
吱嘎!
富绶恰好推门走了进来,见固泰一副暴怒的样子,旁边一个水蛇腰的蒙古女人吓得跟水鸡子似地瑟瑟发抖。
“嘿嘿!二哥,对女人你得温柔点,每次搞得跟要杀人似的,有什么趣味。”富绶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笑道。
“你又来干什么?”固泰看着这个三五不着调的弟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二哥,借我点人马,我想去把明军墩堡的那个小丫头给俘回来。”富绶坐直了身子,稍微正经了一点说道。
“你是说那个会巫术的小丫头?”固泰听铩羽而归的富绶讲过那个邪门的小丫头。
那丫头会控制战马,在战场上是个极大的变数,甚至可能影响一场仗的输赢。
“对,那丫头的巫术对我们满人很重要,我必须将她擒回来,为咱们所用。”富绶认真地说道。
“你要多少人?”固泰手下只有三百人,这里只能算是后金一个前哨而已,充其量也就是个哨探大明的一个小据点。
富绶想要狮子大开口,又顾忌固泰吝啬的性子,便说道:“你愿意给我多少人?”
“大明墩堡不过五至七人值守,给你三十个红摆牙喇兵足够了。”固泰想了想说道:“另外,你们去塔孜克部落,把恩吉和他带走的阿丽娜达尔特带回来,务必要将阿丽娜给我带回来!”
“你不是把他们俩口子卖给恩吉了吗?怎么又要把人带回来?”富绶不理解地看着他问道。
“俩口子”这话刺痛了固泰,他恶狠狠地说道:“什么俩口子,阿丽娜是我的女人!
那个达尔特就别带回来了,背着阿丽娜把他给我杀了。
你就跟阿丽娜说,已经把达尔特卖给汉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
“不是吧?二哥,你对阿丽娜这么上心,怎么对得起在家苦苦等你回去的二嫂?”
富绶无语地看着自己快要走火入魔的二哥,为个有妇之夫这般费心,值得么?
“你懂个屁,佟佳氏只是迫于阿玛的压力才娶的,阿丽娜才是我喜欢的女人。”固泰冷着脸骂道。
“哎呀妈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这只知训人的冷脸二哥,居然是个情种,哈哈哈……”
富绶笑得直不起腰,这要是传到盛京去,不得让那些贝子贝勒们笑掉大牙。
“滚!”固泰被这小子笑得破防,拿起笔洗想要砸过去,想想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又放了回去。
富绶伸手巴巴儿准备接住笔洗,谁知二哥学乖了,没再“肉包子打狗”,直接放回了桌上。
他遗憾地笑道:“滚就滚,兵符给我,我马上滚!”
“要是拿不下墩堡,就赶紧回来!”固泰取出兵符扔给他,嘱咐道:“那小丫头能不能弄回来都不重要,你的命最重要!另外,阿丽娜必须给我抓回来。”
“知道。”富绶吊儿郎当地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又贴心地转身把门带上,冲里面笑道:“二哥,别把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多和别的女人玩玩,就没那么多执念了。”
啪!
隔着门听到里面有东西砸过来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陶瓷碎裂声。
富绶心疼地啧啧两声,早知道不刺激二哥了,那值两千两银子的笔洗,多半又报销了。
……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照得荒原上亮堂堂的。
骑马奔驰了半宿,杨明凤一行人都感觉疲累不堪,眼见着离大明边境不远,渐渐放慢了脚步。
噗通!
余庆傅眼前一黑,突然栽倒下马来。
要不是后面的杨明凤马术精湛,不定要踩踏到他身上。
“驭—”
她急忙勒住马儿,翻身下马前去查看,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围了过来。
“余伯伯,您怎么了?”杨明凤搂住余庆傅的上半身,和胡老三一起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呕!
余庆傅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侧身吐了起来。
“老余怕是与金兵交手的时候受了内伤,这骑马又折腾半宿,内伤复发了。”胡老三语气沉重地说道。
“很有可能!昨晚交手的时候,一个金兵踢了他后背心一脚,那金兵被我一刀杀了。”丘二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应该是内腑受损,只能先回墩堡请大夫了。”杨明凤环顾了一下渺无人烟的荒原,无奈地说道。
“我实在动不了!你们先走吧,让我在这里躺躺,明日我自己回去。”
余庆傅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能坚持骑马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也撑不住了。
“那哪成!这荒原上有狼,再说要是鞑子追来怎么办?”胡老三着急地不行。
他与余庆傅是生死弟兄,绝不可能任他躺在这里不管。
“咳咳咳……”余庆傅接连咳嗽了几下,才慢慢缓过一口气来:“我怕是不行了,你们走吧!”
“余伯伯,马上就要到墩堡了,你再坚持一下。”杨明凤皱紧了眉头。
这一路上对她最好的就是余庆傅,她不可能扔下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不行了!我坚持……到这里,都……是拼尽全力了。”余庆傅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只感觉后背心的位置扯着心肺疼,略一动弹就能痛晕过去。
“余伯伯,您哪里不舒服?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杨明凤定下心来,仔细问道。
“我感觉……后背心扯着……心肺疼得厉害。”余庆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呼吸声也越来越大,仿佛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后背有淤血不通,压迫着心肺的血脉,不如敷上舒筋活血的药推拿试试。”杨明凤用自己有限的外伤处理知识推论道。
她只懂一些跌打损伤的医疗小技巧,现在这情况,她只能尽力而为了。
“哎!”丘二拍了一下脑袋,懊丧地说道:“我原来带了舒筋活血的药酒,被鞑子拿走了,这黑灯瞎火又渺无人烟的,到哪里去找舒筋活血的药?”
“哎呀!你们走还是不走啊?鞑子来了怎么办?”恩吉见他们为了个生病的人裹足不前,急得在一旁直嚷嚷。
“鞑子要是来了,就杀了他们!”杨明凤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凌厉地瞪着恩吉。
这一刻的杨明凤气场全开,整个人透出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子就把恩吉镇住了。
恩吉怂了,呐呐地说道:“我,我就是提醒你,这么凶做什么?”
“对,鞑子来了,咱们就跟他们拼命。”胡老三是个浑人,比起兄弟的安危,鞑子算个球。
“拼个屁的命!咱们这几个人,都不够人家砍的。”丘二沮丧地说道。
这趟换盐之行真是倒霉透了,啥东西都没捞着,还差点被俘去做了盐奴。
“你们先走吧!我要是死了,也是我命该如此。”余庆傅不愿意拖累兄弟,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除了恩吉和他的手下,其他人想走就走吧!”杨明凤冷冷地扫了一眼丘二和另外几个人。
“为啥我的人就得留下?”恩吉满心怨念地小声嘟囔道。
“因为你是小琪琪格的俘虏,她不让你走,你敢走试试?”一直骑在马上沉默不语的娜露,突然开口嘲讽道。
“臭娘们,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恩吉是个欺软怕硬的货,看到娜露敢怼自己,立刻气势汹汹地拔出刀来。
“住手!”杨明凤冷冷地盯着他道:“你敢对娜露动手,我让你立刻肠穿肚烂而死。”
“不,不敢不敢,我就吓唬吓唬这娘们。”恩吉哪敢触怒“小罗刹”,赶紧尬笑着认怂。
“呸!你这个没用的驴蛋。”娜露狠狠啐了他一口的确,握紧了手里的刀柄。
方才她是故意触怒这恶棍,想要一命换一命宰了他的,可惜这家伙是个怂蛋。
“臭娘们,你等着!老子迟早要收拾你。”恩吉气得骂骂咧咧,却不敢再动手。
这时,有两个余庆傅的同伴耐不住对鞑子的恐惧,向其他人拱手告辞走了。
“别人走我管不了,但是老余不走,我也不走!”丘二嘴硬心软,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杨明凤让胡老三扶着余庆傅,自己借着月光,在荒草丛里搜寻舒筋活血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