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默默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心里莫名涌动着一股暖流,就像是漂泊的小船找到避风的港口般安稳了下来。
杨明凤沉静地扫视了一下众人,茶马盐湖之行,算是完成了对在场众人的收心之旅,并有了给“佑军堡”源源不断造血的盐湖,接下来打造攻防两用的坚固堡垒,将是下一个目标。
她略有些焦虑地说道:“咱们在茶马盐湖的筹划基本完成,一切渐入正轨,但还有一个隐患存在,固泰的弟弟富绶曾经与我两度交手。
此人狡诈多变且近战能力强,且对这里的布防和人员安排十分熟悉,他若是从盛京再来茶马盐湖,咱们就很难隐藏身份了……”
“怕什么?他要敢来,咱们就把他诱入营中,一刀宰了便是!”白狼不以为意道。
杨明凤冲白狼点了点头,说道:“此人一旦露面,务必要抓起来严加看守,绝对不能让他逃了,等我来盐湖再做处理。”
“放心吧!只要来了咱们这里,他就是插了翅膀也甭想飞走。”丑驴子嘿嘿笑道。
“另外,七月鞑子要伐明,虽然他们的主力不走佑军堡,但是肯定会有鞑子来犯,盐湖首当其冲,这边的压力可想而知?”杨明凤再次环视了一下众人,面露忧色。
她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咱们在鞑子集结的时候就撤走,虽然能保全兵力,那咱们在这里的一番努力也将付之一炬……”
“不能走!”
在这里辛苦多日,众人自然不肯放弃盐湖这个聚宝盆。
游彪首先反对道:“咱们留在这里稳住局势,能糊弄过去就糊弄,糊弄不过去,咱就跟鞑子干了!”
“对,到时候跟他们干就是了。”白狼一脸匪气地嚷嚷道。
“鞑子过来,怕不只几千人吧?”呼兰妲雅脸露忧虑道:“咱们这点人能干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伙吗?”
“人死不过碗大点疤,干不过也得干!”丑驴子不屑地看了一眼呼兰妲雅,他可不想把盐湖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暂时还待定,等佑军堡那边建堡完成,我再过来与大家商议此事。”杨明凤没有打击众人都积极性。
反正还有几个月,多做几次推演,再多想几个对策,总有解决的办法。
“也好!”游彪点了点头,想到小丫头说鞑子七月来袭,他觉得自己得要加快练兵才是。
“凤儿,你这连发神机虏不错,先前你还说过要造连发七雷统,什么时候开始造啊?”丑驴子眼巴巴地看着杨明凤,这是他一直最关心的事情。
“丑叔,这次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造七雷统。”杨明凤看了看他说道:“我这次走山里回去,先去鹅儿颈的找义父,让他把山上的人手组织起来挖矿炼铁。”
丑驴子听得迷糊,不解地问道:“凤儿,挖矿炼铁和造七雷统有啥关系?”
杨明凤耐心解释道:“做七雷统要铁,建堡也需要采矿的伴生石灰,在那边开采还顺便解决了兄弟们的生计,算是一举三得。”
“如此甚好!”游彪大喜,忙问道:“山上也就剩下三四百人,不知道人手可够?”
“暂时够了,不够就招山下的乡民。”杨明凤斩钉截铁地说道:“现今干旱,吃不饱饭的人家比比皆是,要招人不算什么问题。”
“那就好,你回去恁多事怕是忙不过来,不如让你丑叔回去帮你跑跑腿?”游彪不放心地建议道。
杨明凤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这里有狼叔帮衬着,就让丑叔跟我回去吧?”
“呵呵,回去也好,出来这么久,我还怪想咱们山寨的!”丑驴子咧嘴一笑。
他巴不得回山寨去,寨子里的日子可比这里舒坦自在。
“那丑叔你去收拾收拾,待会儿我们就回去了。”杨明凤伸了个懒腰,她现在可是归心似箭,在这一刻也待不住了。
“小琪琪格,你不等等宋公子他们吗?按时间算来,他们要来接你了。”阿丽娜依依不舍地说道。
“不了,丽娜姐!”杨明凤摇了摇头说道:“我回去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时间等他们了。”
“那我去帮你收拾东西。”阿丽娜忙站了起来,急匆匆去帮杨明凤收拾衣物。
杨明凤站了起来,对核心几人说道:“这次会议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吧?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留下来问我。”
几人都表示没有后,纷纷离开帐篷去忙自己的事了。
杨明凤则去了住处,与阿丽娜一起收拾自己的细软。
“丽娜姐,几套蒙古袍子就不收拾了,我下次来再穿。”杨明凤不想带太大包裹回去,便对阿丽娜说道。
“好的,我帮你把几件汉服收拾到包袱里。”阿丽娜点了点头,将衣服一件件整整齐齐地叠起来。
杨明凤从柜子里拿出装自己银票的樟木小匣子放在桌案上。
她扫了一眼桌上那些原属于固泰的徽墨、白玉镇纸、薄胎荷花笔洗等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犹豫着要不要带走。
“小琪琪格,要带走这些吗?”阿丽娜把包袱拿过来放在桌上,见杨明凤看着这些写字的玩意儿发愣,便好意问道。
“阿丽娜姐姐,不用了,这些东西得留着。”杨明凤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万一有鞑子来,不能让人家看着这屋子跟抢过一样,还是得照原样保持着,不然容易露馅。”
“对对,差点忘了这一茬。”阿丽娜忙点了点头。
“我准备走了,阿丽娜姐姐,这里的事就拜托您了?”杨明凤拉着她的手嘱托道。
“放心,我会尽力的,不用担心。”阿丽娜笑着宽慰她道。
“达尔特大哥的腿,现在怎样了?”杨明凤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要不是我不准他动,他都想要下地走了。”阿丽娜高兴地说道。
“那可不行!伤筋动骨三个月,更何况他腿骨断了,怎么也得躺上半年才行。”杨明凤赶紧嘱咐道:“必须得腿骨长好了,才能下地走。”
“嗯,我不准他下地。”阿丽娜忙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就是达尔特老惦记着去找阿爸阿妈和孩子们,他心里急,我心里也急。”
杨明凤听了一愣,有些惭愧地说道:“丽娜姐,是不是我给你的事情太多了,都让你没时间走出营地去找哈尼尔奶奶她们?”
“不是不是,是达尔特的伤离不开人照顾,不然我早就去找孩子们了。”阿丽娜忙摇头解释道。
“要不这样,我让游叔派些蒙古人去你们迁徙的牧场找人?”杨明凤想了想说道。
阿丽娜眼睛一亮,感激道:“多谢你了,小琪琪格,你总是这样帮助我们,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不用报答,你帮我管好盐湖的财务就好。”杨明凤笑着说道。
……
三人收拾好后,带了十几个骑兵随行,向游彪等人辞行,便向来时的山道走去。
来时人多,要照顾走路的匪兵们,杨明凤骑马也走得很慢。
回去时,就十几骑随行,自然轻快。
他们一路骑马在山道疾行,入夜也没有停下来扎营,只扎着火把连夜赶路,卯时便到了鹅儿颈山脚下。
魏老五听到禀告,连夜下山迎接几人上山,忙前忙后给她们一行张罗饭菜,还亲自给干闺女烧水洗漱,比亲爹还要照顾得周到。
“干爹,您去休息吧!明儿山上事多,您没休息好可不行。”杨明凤感动之余,也真拿他当亲人看待,连连催他去补觉。
“没事,干爹下山干活的时候经常熬夜,这都不算什么。”魏老五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把床单换成干净的,才替她掖好被子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走了。
杨明凤心里涌起阵阵暖流,想到自己那个便宜老爹都不曾这般照顾过自己,不由眼角有些湿润。
亲爹最近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好事,待自己越来越生份,再无初到墩堡时父女间的温情了。
相比较起来,真不如这个当土匪的干爹,想着想着,她渐渐沉入梦乡……
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便宜老爹娶了苏氏,苏氏生了个儿子便撺掇老爹休妻将自己扶正,要给儿子一个嫡子的身份。
娘是个传统思想的妇人,对此想不开,竟然爬上了墩台要跳下去。
“娘,别跳!”她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娘还是不管不顾跳了下来,她扑过去大哭起来。
“凤儿,醒醒!”一个温暖的大手轻拍着她,将她从噩梦里唤醒。
睁眼看去,却是干爹那张满是担心的脸。
“可是做噩梦了?”魏老五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道。
他年过半百不曾娶妻,膝下没个一儿半女。
寻常在山下做事,最喜拿别人家的孩子充做自己孩子过过嘴瘾。
可到底也不是自己孩子,难免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他也不是没想过娶个女人,给自己生个孩子,可想到自己一个干土匪的“提头匠”,生个孩子就是害了孩子,只得扔了这个念头!
如今倒好,老天爷怜悯他,给他送了个有本事的小闺女来做女儿,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看到小闺女做噩梦哭得泪人儿似的,他一颗心也揪得难受。
“干爹,你要是我亲爹就好了。”此刻的杨明凤才真正像个小孩子般脆弱。
她揉了揉揉自己哭红的眼睛说道:“那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傻孩子,我便不是你亲爹,也一样拿你当亲闺女,有甚区别?”
魏老五心里乐开了花,凤儿说这话,说明自己得到她的认可了,这让他心里跟喝了蜜一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