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珠在冯府为奴为婢久了,听到杨大媳妇如同管事嬷嬷般的责骂,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缩,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周围饥肠辘辘的流民们闻言,脸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毕竟杨大媳妇勺子里的餐食,就是他们的活命粮。
他们可以不顾自己的肚子仗义执言,可怎么也得顾着怀里饿得哇哇直哭的孩子。
很多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冯婆子和周氏二人,本就想要找茬没有走远,听到动静立马折返回来。
周氏一听杨大媳妇的话,立刻尖声帮腔:“杨明珠,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卖出去又捡回来的破烂货,也配在这里管东管西?
我和你祖母是你的长辈,长辈多吃一口怎么了?你这个遭天打雷劈的不孝女,不仅败坏杨家门风,还苛待祖母和你三婶,你这挨千刀的小娼妇,咋不去死啊……”
冯氏刻薄三角眼一翻,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杨明珠脸上了:“呸,下贱胚子!在冯家没攀上高枝让人撵出来,丢尽了杨家的脸,还敢回来耍威风?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们金根吃口饱饭,你个歹毒的小娼妇!杨家就看着金根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丁,你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护着,还往泥里踩!
你这个歹毒的贱人,难怪冯家少奶奶要把你打胎卖进窑子里,都是你这不要脸拣得的……”
这些话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精准地戳在杨明珠最痛的地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摇晃,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你们胡说……”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强撑的尊严在恶毒的攻讦下摇摇欲坠。
“哟,还哭上了?装什么可怜呢?”周氏越发得意,声音拔得更高,“当初在冯府爬姑爷床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
被大奶奶打得孩子都没了的时候,怎么不哭?这会儿倒在我们面前装起清白无辜了?
我告诉你,你的丑事全堡都知道了!也就冯家心善放你出来,换个主家早浸猪笼了!”
“哼,丧我老婆子的德,丢我们杨家的脸!赶紧滚远点,别脏我老婆子的眼,我没有你这样不知自爱的孙女,贱人!”冯氏恶狠狠地补上一句。
杨明珠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羞愤、痛苦、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那恶毒的诅咒和嘲讽在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瘫软之际,一个冰冷而充满威严的声音猛地炸响:
“都给我闭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明凤不知何时站在了饭堂门口,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
她刚处理完事务过来,恰好看到这几个恶妇对二姐的羞辱!
她浑身煞气地一步步走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走到摇摇欲坠的杨明珠身边,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杨明凤柔声道:“二姐,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简单几个字,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杨明珠几乎溃散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杨明凤将她护在身后,缓缓然后转向冯氏和周氏,目光如刀般锐利:“祖母,三婶,你们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冯氏和周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长辈身份,冯氏还是强撑着道:“怎么?我说错了吗?她难道不是……”
“是什么?”杨明凤打断她,声音猛地提高,气势逼人地说道:“二姐是为了什么被卖的?是为了给我凑钱看病!
她是我杨明凤的二姐,更是我的恩人,只要我杨明凤在一日,谁也甭想伤她一根汗毛!”
这话让杨明珠泪流满面,曾经因为被卖掉而对爹娘产生的怨气,也瞬间消散。
冯氏三人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脸上露出一丝畏惧。
杨明凤这死丫头在堡里如日中天,到处都在盛传她那些跟神话一样的功绩,如今她在堡里说话比她爹还要管用。
“咱们先来说说你,祖母。”杨明凤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冯氏道。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冯氏避着她的目光,色厉内荏地说道:“我是你祖母,到哪里都没得孙女挑祖母错的……”
杨明凤冷笑一声道:“我挑你的错作甚?只是感觉你愚蠢得可笑,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祖母,有你这样跟祖母说话的吗?”冯氏打心眼里有些发怵这小丫头。
“你,你太没有规矩了,这样跟祖母说话,是要跪祠堂的!”周氏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帮腔道。
“闭嘴!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杨明凤怒瞪她一眼,顿时将那周氏吓得闭了嘴。
训斥完三婶,杨明凤对冯氏说道:“祖母,你知道你这辈子最愚蠢的是什么吗?是短视和偏心!
你为了供养游手好闲的三叔,逼二叔放弃学业去做账房学徒,结果二叔一怒之下去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
如今二叔做了一县之长,岳父岳母就是老太爷老夫人,您落了个什么好?”
“那又怎样,我,我不稀罕!”冯氏梗着脖子一副硬气的样子,其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上次秀儿嫁人,老二那俩口子来堡里喝喜酒,她看着真是悔啊!
不然现在自己可就是使奴唤俾的老夫人了,哪里还在这端个破碗,跟流民抢饭吃啊!
杨明凤故意气她道:“哦,真不稀罕吗?前儿我去二叔家,人家老夫人可用的马记银楼的首饰,沉香阁的胭脂,这不就是您时常念叨的吗?”
“你,你闭嘴!”冯氏气得脸都青了,自己儿子的福利,咋都让那老婆子享受了去,她气得肝疼。
杨明凤杀人诛心道:“您说您是不是傻?您不仅以前傻,现在也蠢,您把三叔一家窝囊废当宝,他们可会给你养老?”
冯氏一听这话,如同当头一记响雷,顿时让她想起在杨家庄那段时日,自己米缸见底,去向小儿子家讨要,被他们一家子赶出来的惨样,顿时不吱声了。
她其实知道小儿子两口子不是东西,养老甭想靠他们,只是她舍不得金根这个杨家独苗苗,才想要护着这一家子。
周氏急了,唯恐婆婆真不管自己一家子,顿时口不择言地骂道:“小贱人!你挑拨什么?我们怎么不给你祖母养老了,她现在不跟着咱们一家在住吗?”
“哼!她跟你们住,就是你们给她养老了吗?”杨明凤冷笑一声道:“吃喝都是我们佑军堡提供的,你提供了什么?你还撺掇祖母从我爹那里骗走他的俸禄,今儿我就要好好跟你清算一下,来人!”
她背后的张松和杜江两个护卫立刻闪了出来。
“把这贼妇抓起来,给我打!”杨明凤翘腿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地吩咐护卫。
“是!”两个护卫领命。
“你,你敢!我是你三婶,你这是不敬长辈……”周氏被按在地上,杀猪般喊了起来。
冯氏看到这一幕心内暗爽,她想起在杨家庄被这三儿媳欺负的过往,心内巴不得打重点。
“你敢打我娘,我打不死你!”那长得肥壮的杨金根看到他娘挨打,恶从胆边生,抓起一根挑桶子的木棒就向杨明凤劈头打来。
“小妹!”杨明珠看到这一幕,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挡在了杨明凤前面。
这可把杨明凤吓了一大跳,要知道那杨金根长得憨肥,力气大的很,本就身体虚弱的二姐咋受得住。
她慌忙想要拉开二姐,可因为先前坐着的,站起来已经迟了一步。
咔嚓!
棒子应声而折,却并非打在二姐杨明珠身上,而是砸在了王大双胳膊上。
原来王大双正好经过此处,冷不丁见杨金根那倒霉孩子,居然薅起一根木棒砸向杨家二姑娘,赶紧伸胳膊挡了一下。
“咝—”
王大双痛呼一声,他虽然常年练武,能扛住这一击,可到底蛮小子力气大,把他胳膊砸了个青紫肿胀。
“王叔,你……你没事吧?”杨明珠看到他受伤,赶紧拉开他袖子,帮着查看伤势。
“哼!多管闲事,活该!”杨金根见一击被挡,骂骂咧咧地捡起半截棒子,再次发狠地砸向杨明凤。
啪!
杨明凤可不会惯着他,侧身闪过他这一击,猛地一脚将他踹了个滚地葫芦。
“金根儿!”这下可掏了冯氏的心窝子。
她慌忙扑过去扶起自个儿的宝贝疙瘩,见金根捂着腰直喊疼,顿时气急败坏地指着杨明凤骂道:“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狗东西!他是你哥,咱们杨家的根儿,你将他踢出个好歹来,列祖列宗都饶不了你!”
杨明凤丝毫不鸟这个恶婆子,眼神冰冷地吩咐过来巡查的墩兵:“来人!杨金根持棍行凶,行为极其恶劣,按照墩堡管理条例,重打二十板后,关地牢一周以示惩戒,给我拿下!”
“你们敢!”冯氏张开双臂挡在孙子面前,一副拼命地样子道:“敢打我孙子,我跟你们拼了!”
杨明凤冷笑一声,宣判道:“冯氏、周氏勾结杨大媳妇扰乱食堂秩序,按照墩堡规矩,这三人罚关地牢三日。”
“苍天啊!你开开眼吧?哪有孙女关押祖母的,大逆不道啊……”冯氏被几个墩兵架住后,哭天抢地的大喊起来,试图把大儿子喊出来救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