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木仿古龙纹桌沿上,趴着一个姿态慵懒的年轻女子。
女子宽大舒适的豪华皮椅后,直达天花板的仿古蟠龙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制武器。
全都是按比例缩小的精致模型,其中不乏难得一见的镇国利器。
她白皙如玉的下巴抵着桌面,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纸壳枪半成品,思索片刻坐直了身子。
悉悉索索……
裁纸粘贴、插入纸管、绷紧皮筋……在她一系列丝滑的操作下,纸壳枪成品出现在她手中。
吱嘎!
笨重的黑檀木门,被人推开一条缝隙。
秘书刘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一脸敬畏地看向桌前摆弄纸壳枪的女子。
“杨总”
刘敏努力压抑着心内的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黎铢暴跌!咱们……咱们这场仗赢了!”
这一场狙击黎铢的金融战,远比前两次狙击西镑和布比更加惊心动魄。
若不是杨总的“温水煮青蛙”策略高明,只怕这次投入的巨额资金会血本无归,损失难以估量。
咔咔!
杨明凤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熟练地卡上纸弹头,抬手瞄准墙上巨幅地图的黎国位置,扣动了扳机。
啪!
子弹精准地射中目标,弹飞落地。
“去准备下,我要去阿鲁岛度假,放松放松!”
杨明凤将纸壳枪扔在桌上,深藏在眼底那丝紧绷终于松懈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作为杨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全球最知名的“金融大鳄",她不缺钱,只是喜欢这种赢的感觉。
……
翌日,全球知名新闻媒体纷纷转载了一则令金融界震动的消息。
夏国杨氏集团名下一架私人飞机,在前往阿鲁岛的途中爆炸。
机上二十六人全部遇难,其中包括被称为商界天才的杨氏集团接班人杨明凤。
……
崇祯七年,北方边地春耕时节。
一阵风裹起漫天尘土,呼啸而过。
咳咳!
正蹲着给禾苗浇水的杨明凤,捂住口鼻,直起腰看向沙尘肆虐的方向。
大片水分缺乏的旱地,延伸向远处快要干涸的小河。
河对岸的平原同样焦渴。
干旱的土地上,忙碌着担水浇苗的军户百姓。
稀疏的树木上挂着零星的枯叶,再远便是蜿蜒起伏的山脉。
山脉曲折间,点缀着数个墩堡。
墩堡之间隔三里或者五里,墩内驻守着五至七名士卒,这便是大明边军抵御异族入侵的防护警界线。
杨明凤注视其中一处地势较矮的墩堡,良久。
飞机出事后,她浑浑噩噩地穿到了大明朝这个同名同姓的十岁小丫头身上,莫名其妙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飞机高铁的现代社会,穿越到鸡鸣三更鼓的古代边陲之地。
从叱咤风云的“金融大鳄”,一下子变成黑不溜丢的乡堡小村姑。
杨明凤足足经历了一个月的震惊不甘、颓唐挣扎,才算是勉强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这里混日子。
她穿过来的便宜老爹叫杨延禄,就在那处低矮墩堡,“佑军堡”内任伍长。
说是伍长,也不过是管着四个人的穷军汉。
家里五十亩朝廷分配给末级军官的“养廉田”,却被偏爱小儿子的祖母冯氏,硬逼着分了三十亩给三伯父杨延宝。
冯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这个当大哥的,理应帮扶家资单薄的弟弟,更何况他弟媳周氏,还替杨家生了唯一的孙子杨金根,可不能让她亲孙子挨饿。
杨延禄心宽孝顺,素不与老母弟弟计较,只是这剩下的这二十亩薄地干旱缺水,收不了半数的粮食,填不平沉重的赋税和家中嚼咕,真真是穷得叮当响!
……
“凤儿,可是累了?快去边上歇歇。”
旁边弯腰劳作的瘦削妇人抬头看了一眼愣站良久的杨明凤,关切地询问道。
杨明凤没有吭声。
这妇人是自己这副新躯壳的娘闵氏,对自己十分关心体贴。
可她是个赝品,对这妇人没有感情。
不仅对这妇人没有感情,便是对穿越前的亲爹妈,她也一样疏离。
打小,她是被家里走马灯似的各色保姆带大的,干得最长的林姨也不过三年。
那对儿自诩为精英的亲爹妈,心思都放在赚钱和享乐上,对她的抚养从不沾手,她基本上是在情感荒漠中长大的。
杨明凤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个冰冷的黑洞,是整个宇宙最荒凉的放逐之地。
长时间没有情感的滋养,她的性格很容易就滑向了极端——冷漠、冷静、冷酷……总之一个字“冷”。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在金融领域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和敏锐。
再加上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使得她逐渐成长为令人闻风丧胆都的“金融巨鳄”。
咕噜!咕噜噜!
曾经的辉煌,终是抵不住现在饿肚子。
她只听得腹中叽咕作响,脑袋阵阵发晕,严重营养不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凤儿!”
“六妹,快坐下歇歇。”
闵氏和大女儿杨明秀看她踉跄不稳,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将她搀扶到地头边的荒地上坐下。
荒地上成片半枯的老荠菜结着心形小籽,奄奄一息地趴伏在焦渴的土地上。
杨明凤直勾勾地瞅着面前的野草,抓心挠肝的饥饿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扯起几根往嘴里送。
呸!呸呸!
味蕾拒绝了干枯涩苦的味道,她干呕着吐了出来。
娘的!这过得什么鬼日子?
驴都不如,驴好歹还有点豆面吃。
她肚子空空地瞪着野草良久,罕见地升起了一股愤懑的情绪,心里烦躁到了极点。
她不想被饿死,可穿越过来就一副孱弱的小身板,虚岁也才十岁,又碰上天旱闹饥荒,能干个啥?
能干个啥?
她很迷惘。
古代行商要有家底,她穿过来这家穷得叮当响,甭说拿银钱做买卖了,吃饭都成问题。
至于穿越者技能炼钢、烧玻璃、搞纺织……离她现状太遥远,无可操作性。
再就是搞种田养殖,偏偏这里又干旱缺水,土里庄稼都长不起来,哪还有你自由发挥的余地?
条条路通罗马,可条条路都被老天堵死,老天是想看我杨明凤的笑话吗?
她不服输的性子一下上来了,攥紧野草一扯,心里暗自发狠:“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瞧着吧,我杨明凤要在这里翻不了盘,我就不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