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正沉浸在脑海内攻防模拟对战中,眼神有些不聚焦地接过麂子腿,心不在焉地坐在草地上吃了起来。
“别光吃烤肉,再喝点黍米粥。”宋紫韵递过来一个小碗大的矮竹筒,里面是滚烫的黍米稀粥。
杨明凤的目光才渐渐聚焦,落到了面前的竹筒上。
她仔细端详那竹筒,笑着说道:“这倒是很方便,只是北方竹子没有南方多,砍掉有些可惜。”
“那可不是,寻好久才找到一丛竹子,砍掉怪可惜的!只是也没有办法,带陶碗容易碎,行军不方便。”宋紫韵无奈地端着自己手里的竹筒,喝了一小口热粥。
杨明凤顺手撕下一大块麂子肉,放进她的竹筒里,说道:“战争越来越近,咱们墩堡得给兄弟们打造一个方便携带的铁皮饭盒和军用水壶才好行军。”
宋紫韵想了想,觉得有些难以理解,问道:“铁疙瘩饭盒,不会太重了吧?”
“不会,铁皮可以敲打得很薄,做出来的饭盒,还可以做为一人用小锅,用来煮饭、煮方便面、煮水都很方便。”杨明凤解释道。
宋紫韵没见过实物,想象不出她所说的东西,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军用水壶也是铁的吗?我感觉不用背那么重的东西,你看他们腰间都是用葫芦装水。”
杨明凤左右看了看,果然那些兵卒腰间都系了个大葫芦,倒不似兵士,像一个个道士,忍不住乐了。
“呵呵,不行不行!等我回了墩堡,一定要给兄弟们改良一下行军装备,不仅要有铁皮饭盒和军用水壶,还要有行军帐篷。”杨明凤摆手乐道。
“凤儿,我们军中也有帐篷啊?”宋鹞飞拿着一肘麂子肉,坐到她身边,边啃边说道。
“我说的不是将领议事那种大帐篷,是每个兵卒都可以住的单人帐篷。”杨明凤说道。
“那得多麻烦,他们走累了倒头就在草地上睡了,哪那么多讲究啊?”宋鹞飞摇了摇头。
“兵卒也是人,让他们吃住好一点,才不容易生病,不生病战斗力自然就提升了。”杨明凤扫了他一眼,解释这个因果关联。
“咦,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宋鹞飞停下撕扯手里的肉,开始琢磨她所说的话。
这时候,不远处有一群人争吵起来,似乎谁也不服谁,互相推攘起来。
“妈的,这些人走了大半日还不消停,还有力气吵架,真该让他们多赶些路!”宋鹞飞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肉往杨明凤手里一塞,提刀走了过去。
杨明凤见状,把手里的肉塞给宋紫韵,带着洪叔和火叔走了过去。
宋鹞飞过去分开围观的人,呵斥住正拉扯谩骂的两帮人,让他们两边各出一个人,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瘦得颧骨突出的汉子,指着另外一伙人气愤地说道:“按照军中的规定,我们每日可从仓官那里领得一升黍米。
可一半都被他们这些伍长、管队给克扣了,拿到手里连半升黍米都不到!
这大强度的行军,我们半升黍米如何够吃?
现下早已饿得头昏眼花,让他们把米粮补给我们,他们不肯还要打人,我们自然不服气……”
“你少他妈胡说八道!老子何曾克扣过你们的口粮?
是你们自己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再多粮食也不填不够那无底洞,还来怪咱们,真他妈欠抽!”一个叫刘兴巢的管事站出来回骂道。
“宋鹞飞,去把分粮食的仓管给我叫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明凤已经站在了宋鹞飞的身后。
“是!”宋鹞飞当着众人的面,给足小丫头面子,单膝跪地接了令,快步去寻那押运粮食的仓官。
看到宋大人的公子都对这小丫头毕恭毕敬的,众兵卒不免猜测这丫头是军中权贵的子女,眼神中不免透出对她的忌惮。
不多时,那仓管被叫了来。
这是一个八字须,面相有些油滑的中年人。
他被宋鹞飞叫过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一双绿豆眼儿惊慌地左右探看,活脱脱像只大老鼠。
“仓管,兵士们说按照规定,他们每日可以领到一升黍米(约两斤左右),结果到手半升都不足,可有此事?”杨明凤不动声色地质问道。
那仓管被这样一质问有些慌神,但问话的是个小女孩,他便稳住心神说道:“冤枉啊!我每日都是用一升斗发米粮,这都是当着大伙的面发给管队的,管队再分发给伍长,伍长再发给下面的兵卒,一粒不少啊?”
杨明凤看出这仓管很狡猾,他故意提先发给管队,再由管队层层发下去,以此表明此事与自己无关。
不过这厮聪明过头了,那粮食发下去后,克扣的粮食,官队和几个伍长是吃不完的,也不可能扛着走。
他们想要运回城去倒卖,只能和运粮食的仓管勾兑,再把粮食放回仓管处,这样一来一回,粮食最终会挪回仓库。
到时候从仓库领出这部分粮食,拿去偷卖给粮店,到手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而这些被克扣口粮的兵卒们,少吃一半也饿不死,只会被饿得没有力气打仗而已。
洞悉这层,杨明凤恨得牙痒痒!
这帮人是啃噬军中根基的蛀虫,这种蛀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整顿军纪!
“仓管,你走时,一共领了多少口粮出来?”杨明凤问道。
“一万人两日口粮,共两万升黍米,合一百斗。”仓管躬身说道。
“这不就简单了吗?”杨明凤笑了笑说道:“一日已过,应该花掉了五十斗黍米,我派人查查还剩下多少?
若是多出了黍米,就是你这仓管勾结管队和伍长贪污粟米,该砍头示众,以泄民愤……”
噗通!
杨明凤话没有说完,那仓管尿都吓流了。
他慌忙跪在地上告饶道:“我,我真没有克扣粮食,是那几个管队干的!
他们都这样干了几年了,上头宋大人一直没有查出来,他们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这次出来也照旧克扣口粮,再把粮食藏回运粮车上。
我,我一个小小的仓管也惹不起他们,只得答应……”
这一番话可真是桶了马蜂窝,兵卒们群情激愤来,要求严惩几个管队和伍长!
“都给我闭嘴!”
那领头的管队刘兴巢见躲不过,索性也不装了,上去一刀就砍了那仓管的脑袋,打定主意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血淋淋的人头落地,周围兵卒都被吓住了,全都住了声。
“谁他妈还敢跟老子叫嚣的,给我站出来!”那刘兴巢拿眼睛恶狠狠地瞅着宋鹞飞和杨明凤,挑衅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