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镇外的山坳子里,兰娘张望着三禾镇的方向,莫名有些焦躁和不爽。
她倒不怕三禾镇那个鲍得金敢耍什么花样,而是担心自家男人真被鲍家那“扬州瘦马”的小狐狸精给勾了魂。
她也是二婚的人了,早搞懂了男人不是帅气多金的才是好,而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才是让人安心的巢。
人屠虽然长得人见人怕,但是这长相安全啊,寻常娘们看到这样的男人,躲还来不及,哪里敢勾搭他。
再加上人屠对她百依百顺的,凭着手底下几百号人也不愁吃喝,还能让她穿金戴银的,要是弄丢了,她再找个这样的男人,几乎就不可能了。
是以她把人屠看得紧,这次去三禾镇,她本来想要跟进去的。
有她在,那啥“扬州瘦马”就不能近她男人的身,谁要敢莺莺燕燕靠过来,她敢一刀活劈了!
可人屠沉下脸来不让她去,说万一有啥变故,她留在外面也好有个照应,放其他人在外面,他不放心。
别看兰娘平日里咋咋呼呼,在人屠面前也是说一不二的“母大虫”,但是每每遇到大事,她还是得听自家男人的话。
毕竟男人家见识不是女人能比的,多年的落草为寇的经验,也让人屠比一般人更加警觉,这份警觉使得他多次带着兄弟们平安躲过官府的围剿。
在这方面她是自逊于人屠的,因此关键时候,她再任性也得压抑着脾气,以人屠的意见为主。
可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人屠子一走,她心里就抓心挠肝一般不好受。
正在她莫名煎熬和气闷的时候,却有哨探来报,说是刘五子带着个人来了,那人称是咱们当家的让过来的,说有重要的事说。
“你让他过来,我倒想听听人屠子又要整啥幺蛾子?”兰娘挽起袖子,气哼哼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她一想到自家男人,此刻搂着小狐狸精吃酒快活,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
不多时,刘五子领着一个黑瘦的青年过来,朝着兰娘躬身作揖道:“二当家的,这位是鲍家的教习,会一些拳脚功夫。
大当家的让此人带路,让你带人与他一起去杨家庄捉拿小丫头等人……”
“我呸!他倒是快活,指示自家娘们去干这些脏活累活。”兰娘气恼地站起来骂道,恨不能立刻去捉了人屠回来,揪着耳朵打一顿出气。
六子善于察言观色,他看此女嫉妒心强,索性烧了一把火道:“那确实快活!鲍家老爷新买的舞姬里面,有一个长得格外出挑,那眉眼绝了跟仙女儿似的,那腰就这么细……”
这话一出,本就疑心的兰娘心里那点小火苗,顿时就“蹭蹭蹭”地直往上冒。
“我家男人搂着那小妖精了?”兰娘瞪眼瞅着黑瘦青年,满脸不善地问道。
“啊!没……没有吧……”六子仿佛这才醒悟过来自个儿说漏了嘴,顿时掩饰道。
“哼,什么没有!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见到个美人就把糟糠之妻扔到了沟槽子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娘此刻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满心里都是自家男人搂着美人快活的画面。
她哪里禁得住这般刺激,怒火简直能烧了房子,便是这里几十个弟兄也不管了。
让这黑瘦青年在此看着点,自己提着刀就往那三禾镇去了。
待那母大虫走得看不到影儿了,六子这才让埋伏在周边的人,入了山坳子里。
这边的山匪只有四五十个人,头目都去了三禾镇,正是群龙无首之时。
看到黑瘦青年让乌压压一片人进来,他们先时还以为是鲍家的人,都坐在地上啃着馍馍不动弹。
谁知道这帮人竟然拿出绳子将他们按在地上捆了起来,这才醒悟自家中计了,可惜悔之晚矣。
……
且说那母大虫兰娘提着刀,气势汹汹地来到镇上鲍家门口,一脚踹开门去。
也不管门口几人,只叫嚣着要找人屠子,径直就往里面冲。
那几人见是个娘们也不紧张,看笑话似地扛着刀让开道,任她往里面冲。
“人屠子,你狗日的在这里吃酒快活,让老娘在外面喝西北风,老娘今天非剥了小狐狸精的皮不可……”
她冲到厅堂前的院子,突然浑身一抖,骤然站住不动了。
院子里,人屠子背上插把刀铺在地上,身下的血凝结了一滩,血腥味浓得像是杀猪现场。
旁边是几个山寨兄弟的尸体,独耳和几个活着的兄弟被捆成粽子跪在地上,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浑身抖得像是丧家之犬。
“当家的——”兰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吼,也不管周围的刀斧手们虎视眈眈,径直扑过去搂住人屠哭号起来。
这哭得实在凄惨,连站在一旁的余成浩都有些不忍,挥手示意准备上前捆人的几个手下,暂时不要动手。
“二当家的,别哭了!快想法子救救我们。”独耳看到兰娘,以为来了救星,忙呼喊道。
谁知道这娘们搞不清楚状况,竟然抱着当家的尸体嚎啕大哭,连刀都扔到了一旁。
“二当家,救救我们!”
“二当家的,大当家的已经死了,先救活人吧?”
其他几个被捆着的土匪,也连连求救道。
可兰娘只顾哭嚎,根本没有理睬他们的求救声。
独耳几人心里恨极这臭娘们搞不清楚状况,连身处险境都不顾,只一味哭那死人。
兰娘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家男人,失心疯般喃喃道:“人屠子,你答应过跟我好好过日子的,怎么就死了?
你还说让我给你生十个八个孩子的,怎么孩子还未生,你就走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说过的话怎能不算话?
你等着!老娘过来找你,奈何桥咱们一起过,咱不喝那孟婆汤,来世咱们还在一块儿。”
说完她竟然捡起刀,自己抹了脖子,那血飚了一地,趴在人屠子身上死了。
独眼见最后的希望破灭,顿时傻眼。
余成浩与周边的兄弟们却有些默然,虽说这俩口子是恶贯满盈,着实该死!
但像她俩般伉俪情深的夫妻,在这凉薄的世上还是难寻,不免还是替他俩感到一阵唏嘘。
……
事情已毕,一切按照六子先前安排,杀了鲍得金俩兄弟和独耳等首恶,祭祀死去的村民。
由于杨家庄死人太多,一时也怕接触后感染疫症,只挑土掩埋在当场,这活人住过的屋子,就成了真正的坟茔。
另外一众从犯,几十个土匪加鲍得金俩兄弟的家眷,则押送去县城听审。
余成浩和六子此次出击,共从鲍家搜出三万两银票、金银饰物若干、两千五百亩地契。
又从客栈处捉了两个留守的伙计,在人屠子房间裂缝里搜出个布包,内有银票五万两,以及一些金银首饰。
这些财物二人商议后,为掩人耳目,决定田产和金银饰物都当做赃物上缴给衙门,留下银票交由凤儿姑娘处置。
杨明凤没想到这次泸县之行,不仅有肃王粮草的大机缘,还有八万两银子进账的收获,真真是不虚此行!
她带二人到僻静处商议后面的事,着实把他俩好好夸赞了一通,给二人的情绪价值拉满了。
“凤儿姑娘,如今野猪岭群龙无首,剩下的几百人不过是土鸡瓦狗,咱们拿下不过是小事一桩。”余成浩信心满满地说道。
“既如此,此事就交与你来处理。”杨明凤想了想说道:“只是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你可否采纳?”
“您说?”余成浩将小丫头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自然对她言听计从。
“我打算拿下野猪岭后,将此地当做屯粮之地,将几百个土匪就地收编。”杨明凤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余成浩。
她原本打算将肃王屯粮运往佑军堡,可转头一想又觉不妥,这样目标太过明显,运输路线又过长,非常容易暴露,到时候给佑军堡引来天大祸事就麻烦了。
但屯粮若是转移到野猪岭,两地距离短,又途径的是荒郊野岭,只要没有内部人员通风报信,外人很难会想到粮食屯放在眼皮子底下。
“好,我这就带兵拿下野猪岭!”余成浩已经从杨明凤口子知道泸县有肃王屯粮。
他知道扳倒肃王,要靠劫走这批屯粮,因此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别急!你们累了一天一夜了,先休息几个时辰,子时出发拿下野猪岭也不迟。”杨明凤眼里闪过一抹精芒。
“也好!”余成浩点头,笑着说道:“我下属里有个叫老王头的,原是野猪岭的猎户,自打有土匪盘踞在那里,他一家老小住在山里也不安生,便搬到县城附近他老婆子的娘家居住。
他会几手拳脚,便来营里做了教习,寻几两银子谋生,此次去野猪岭便可让他带路。
据他说那野猪岭有条险道直插山顶寨子,正是攻破野猪岭的最好法子。”
“哦,这么巧啊,你这想要攻打野猪岭,就有现成的向导?”杨明凤一听,却觉得这也是太过巧合了,有些不踏实。
“有……有什么问题吗?”余成浩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似也觉不妥。
“这次你带兵去三禾镇,他知道么?”杨明凤问道。
“这他不知道,刚好他休沐,回吴家村看他老婆孩子去了。”余成浩摇了摇头。
“不如这样,你派人去吴家村暗地里打听打听,重赏之下必会有人说实话。”杨明凤沉吟片刻说道。
“也好,我这就派人去查查。”余成浩也怕那老王头是细作,不然这回去攻打野猪岭,可就阴沟里翻船了。
“那野猪岭上无大头目,但也应该有管事的人,不知现在管事的是谁?”杨明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