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不然老子杀了你!”
这话戳到安可鹕的短处,让他恼羞成怒地大吼了一声。
别人的爹妈可以留下,他年老体衰的爹妈自然不可能留下。
他们都在山下的车队里,住在温暖的毡棚牛车里,吃着暖胃奶茶和喷香的羊肉。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有个能干的儿子,自然能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这世道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这帮废物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自己的爹妈都带着呢,那俩老东西比谁都住得好吃得好,却让我们的爹妈在春季牧场挨饿……”博格气愤地骂道。
“凭什么你的爹妈就可以带着,我们的爹妈就是累赘?”老实人焦卟愤怒地质问道。
安可鹕被问急了眼,怒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配带上你们的老狗吗?
博格,你是额尔登的侄子,按照规矩老子该杀了你斩草除根的。
老子饶了你一命,你不感恩还敢背刺一刀,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被捆着的博格冷笑道:“你杀我?你现在也不过是汉人刀下的肉罢了,死是迟早的事!”
这话让安可鹕有些怕了,他慌乱地拿刀抵住呼兰妲雅的咽喉,大声威胁道:“都让开,让我下去,不然我杀了这个贱人!”
谁知丑驴子二五八万地拽出来,咧嘴露出大黄牙乐呵道:“这小妮子是你们部落的人,她不过是来给我们汉人带路的,你要杀便杀,与我们有甚关系,嘿嘿!”
此话一出,呼兰妲雅面如死灰。
与丑驴子这些人相处久了也算融洽,她以为彼此已经是朋友,谁知道人家压根儿就不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把自己当做带路的罢了。
呼兰妲雅再次被现实敲了一个闷棍,她现在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幼稚可笑。
比呼兰妲雅更加绝望的是安可鹕。
他以为抓住呼兰妲雅就有一张保命符,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人家根本不在意这贱人的生死。
“哈哈!听到了吗?你去给这些汉人报信,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回事,你这个蠢女人!”安可鹕大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呼兰妲雅蠢,还是笑自个儿傻。
“哼,那又怎样,只要你和库尔勒死了,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呼兰妲雅死鸭子嘴硬地说道。
她不想让仇人知道自己深深的挫败感。
欻!
趁着安可鹕情绪不稳,站在他身后伺机而动的阿康,一刀插入了他的后背。
刀子刺入的刹那,呼兰妲雅感到那安可鹕搂住自己脖颈的力道变松了,她立马一个肘击,挣脱了他手臂的束缚。
“你们……永远抓不住库尔勒……”安可鹕背后血如泉涌,他跌跌撞撞地挣扎到崖边。
“快抓住他,别让他跳下去!”呼兰妲雅看到他此举,顿时急了。
阿康和几个手下见状,反倒是不慌不忙地围了过去,这蒙古人体型壮硕,他们怕这小子被逼到极处,奋起伤人。
“啊!”
安可鹕自知自己活不了,把心一横纵身跳下崖去,用自己的尸首向下面的库尔勒示警。
“完了,这下库尔勒不会上山了,肯定会绕道走的。”呼兰妲雅心里焦躁地说道。
“阿康,你带人守在这里,我翻山下去找周虎禀告此事。”丑驴子这才发现自己弄巧成拙,实在不该让那小子坠崖。
……
轰!
山下等得焦躁不安的布拖部落人,突然又看到有人从上面悬崖坠落,砸在崖下灌木丛里,惊得树上的鸟雀飞了起来。
“怎么又有人掉下来?”伊吉是库尔勒的近身侍卫之一,但他与安可鹕的关系更好。
他快步过去,与其他侍卫扒拉开灌木丛,顿时被里面的尸体吓得呆住了。
“安可鹕—”
随着他一声凄厉的呼喊,外面歇息打盹儿的布拖人全都站起来,望向了他所在的方位。
库尔勒平静地坐在火堆边喝着奶茶,他耳朵已经完全聋了,听不到任何声响。
直到安可鹕血肉模糊的尸身被拖了出来,放在了他面前。
咔嚓!
他手里的奶茶杯子被硬生生地捏成了碎块,眼前好兄弟一张死不瞑目的脸,似乎在提醒他的无能。
“鹕儿啊—”
安可鹕养尊处优的爹娘,发疯般扑到儿子身上嚎啕大哭。
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这一刻仿佛天都塌了。
末了,老两口扑过来疯狂地推攘库尔勒,骂他为啥要把安可鹕派去山上,为什么不自己上去?
库尔勒任由他们推攘也不还手,挥手制止护卫要拉走老两口的举动,只任由他们发泄完情绪。
安可鹕的坟,就挖在他掉下来不远的地方,坑挖的很大,足可以装下三个人,这是库尔勒比划着吩咐的。
伊吉是继安可鹕之后,最能读懂库尔勒手语意思的人,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库尔勒的命令。
倒不是他对库尔勒有多忠心,他只是想要代替安可鹕完成他的心愿,辅助库尔勒成为草原大汗。
库尔勒亲自抱了兄弟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进坑里,脱下自己的袍子盖在了好兄弟的身上。
此举,倒让他圈了一波好感。
让围了一圈的部落众人都有些莫名感动,似乎这残暴的库尔勒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人性的。
库尔勒拉着伊吉伸出的手,两步上了坑边,冲着族人们做了几个手势。
“你们有谁不愿意跟着首领走的,现在可以去收拾东西回去!”伊吉翻译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吃惊,难道是安可鹕的死刺激到了库尔勒,他突然转性了。
说实话,他是不赞成将老人抛弃在春季牧场的。
不过伊吉是个孤儿,族中已经没有他的亲人,虽然对此不赞成,但也不会有多少怨言。
此话一出,族人们愣了片刻,突然爆发出如雷的欢呼。
他们纷纷跪下给库尔勒磕头,感谢他放自己回去。
安可鹕的爹娘没有动,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是为了他好兄弟库尔勒死的。
日后他们养老,理应是库尔勒赡养他们,因此他们只坐在坑边嚎啕大哭。
库尔勒转头看向这两个肥胖的老头老太,比手画脚一番,又指了指坑里的安可鹕。
老头老太看得有些懵,不知道这哑巴是要表达什么意思,转头看向伊吉问道:“喂,哑巴在说啥?”
哑巴!
伊吉同情地看了这不知死活的老头老太一眼,说道:“他说安可鹕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孤单,你们俩个留下来陪着他,一家人就团团圆圆的了。”
“不不,我们留在这里吃啥喝啥?”
“不行,把我们儿子给害死了,就得给我们养老送终!”
两个老头老太一听顿时急了,他俩年老力衰的,留在这里只能等死,他们赶紧扑过去死死抱住库尔勒的腿,打死都不肯松手。
库尔勒低头冷漠地看了看他俩,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二人拖开扔进坑里。
这两个还做着库尔勒给自己养老美梦的老头老太吓傻了,他们拼命挣扎想要爬上坑去,可周围那些护卫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爬上去。
伊吉眼睁睁看着被渐渐活埋的两个大活人,半晌无语。
库尔勒此人绝对是个疯子,他报答好兄弟的方式,竟然是怕好兄弟孤单,将好兄弟的爹妈直接殉葬了。
当然,他没有敢出言阻止或者劝说。
一是库尔勒是个疯子,他要是出言劝阻,多半会让这疯子以为自己忤逆他的意思,搞不好连累自个儿受罚。
二是他虽然与安可鹕交好,但安可鹕爹妈为人刻薄寡恩,对他并不好。
小时候,安可鹕请无依无靠的他去家里玩,偷偷拿来羊肉招待他,要是被他爹妈发现,总会凶神恶煞地将他撵走,还骂他是个蹭吃蹭喝的丧门星。
基于这两点,他不可能为了这两个老家伙出头,招来库尔勒的记恨。
此刻,有一半多的族人收拾好行李,前来告辞,准备返回春季牧场。
库尔勒打量着这些人半晌,让伊吉再次问了这些人确定要走后,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待这些人回去赶车,库尔勒却做了一个手势,让自己最为忠心的手下排成一排,用箭射死了这些想要回去的人。
布拖部落剩下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呆滞在原地半天不敢动。
这些剩下的人马,大都是库尔勒最为忠心的手下家眷,因此才没有离开,不想却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伊吉,看着满地族人的尸体,浑身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仅是他,所有活下来的族人看向库尔勒的目光都充满了畏惧,仿佛在看一个择人而噬的暴君。
库尔勒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杀这么多族人。
在他眼里,所有手下都只是他统一蒙古草原的工具,他们只分为忠心和不忠心两种。
不忠心的人对他毫无价值,杀掉他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把这些不听话的族人杀了,等找到下一个部落,也把新部落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杀掉。
总有一天对他忠心耿耿的族人,将支持他如成吉思汗一般席卷整个蒙古草原,打败满人和汉人!
他鹰视狼顾地环视了剩下的众人一眼,挥了挥手,示意跟着他绕过石头山,往更广阔的天地而去。
……
半个月后,朝廷运盐的老魏都跑了两趟盐湖,却还没有听到周虎带人回来的消息,这令杨明凤十分担心。
从回来禀告的夜不收那里,她知道库尔勒这厮差点将周虎诱入沼泽,着实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后来周虎带人去石头山伏击库尔勒,但中途出了点意外,让库尔勒绕过石头山去北方草原。
这一情况,直接让周虎下令宋鹞飞和温子瑜回到康尔河重建据点。
只留下丑驴子和苏和等人截断库尔勒后路,自己带人围堵库尔勒一行人。
据回来的人说,不知是何原因,库尔勒临行时杀掉了半数的族人,扔下了许多带不走的牛羊车马,几乎是轻装前行。
听到这个信息,杨明凤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过,库尔勒这厮狡诈残忍,只怕周虎很难截杀此人!
她现在只能祈祷周虎能够平安回来,哪怕拦不下库尔勒也无所谓,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务。
否则,她真没法给大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