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路陡直,扛着粮食上山十分吃力,这也是土匪们不愿意扛包的原因。
沿途紧要狭窄处都修有关隘防守,并有十多个匪兵换守,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处倒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只是吃水有些困难吧?”杨明凤一路查看地形,看似无意地问道。
“吃水不困难,咱半山上有个泉眼,常年水不干涸,大不了就是最旱的时候水量减少些罢了。”
丑驴子得意道:“不是我吹!咱这山头,便是方圆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条件好,就是王老四的黑熊岭也比不上咱这好。”
“哦,那山顶有水塘吗?”杨明凤有些惊讶,按说这地形山上有水,只能是奇迹。
“没有,山顶哪来水塘,你问这做什么?”丑驴子奇怪地看了这小丫头一眼。
“此处山高,若是有水塘,只能是上面水塘渗水下来。”杨明凤笑了笑,随口说道:“但是没有,便是内里有真空,气压将水压了上来。”
“哦,你怎么知道这些?”丑驴子挠了挠自个儿脑袋,他虽说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小丫头似乎说得有道理。
“这个跟水井压水的装置原理是一样的,一看就会。”杨明凤想起一次雇佣兵的任务,就是看护一处荒漠地带的水井。
那里严重缺水,有时候附近的武装组织会夺取水源地以驻军,酋长才会雇人守护。
她记得那口井就是利用虹吸原理和压力差抽取地下水,以供部落中牲口和居民的使用。
“水井压水?”丑驴子每个字都能听懂,为何凑在一起,他却听不明白呢?
杨明凤笑了笑说道:“这地方不错,能找到地下水,适合开矿!”
“嘿嘿,到鹅儿颈开矿,除非多长了几个脑袋不怕砍。”丑驴子对杨明凤的“孩子话”,只当笑话儿听。
爬了近两个时辰,半山上一处巨大而平坦的谷地出现在面前。
挨近山壁的地方,是一圈木头和棕叶建造的建易房子。
有几栋是单独的房舍,其他都建造成如谷仓一般高大且极长的房子。
杨明凤好奇地打量一会儿,发现那些大房子土匪们的食堂和营房,单独的房舍应该是几个首领的屋子。
几百个土匪正排成整齐的队列,手那马刀,在小头目的带领下练习劈砍等动作,倒有几分正规军的精气神。
几人走到寨子门口,负责警戒的几个小喽喽见是丑驴子带人上来,赶紧拉开寨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进了寨子后,丑驴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悄悄提醒小丫头:“如今山上形势有变,大当家的也不能完全主事,你们送来粮食,找个借口赶紧走吧,莫要趟山上这滩浑水。”
“怎么回事?”杨明凤吃了一惊,她先前就感觉有些不对。
按理说座山虎和自己已经谈妥,他没有必要再为难自己,应该会照当时的约定亲自来接收这批粮食才对,但他只派了丑驴子下来迎接。
这明显的怠慢,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因此她想要上山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山上情况复杂,白狼、魏老五都被人收买了,原来三当家的心腹也被人收买,大当家的独木难撑啊!”丑驴子叹了口气。
“被谁收买了?”杨明凤听得蹊跷,赶紧追问道。
“别问了,官府的人。”丑驴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一行随自己来。
官府的人?竟然把手伸到鹅儿颈了,这帮土匪来者不拒,这还真是官匪一家啊!
杨明凤心里隐隐有些恼火,自己布局这么久,竟然有人想要横生枝节摘桃子,那今儿就得把这个“鬼”揪出来晾晾!
一行人被丑驴子领到了一处像庙宇的宅子前。
正要跟着进去,杨明凤一回头却发现周虎不见了踪影?
她垂下眼帘装作不知,想来周虎在鹅儿颈座次排第二,山上应该也有他自己的势力,此时不见踪影,他应该是有所动作去了。
这也是自己敢跟着上来的一部分底气,希望自己这个姐夫,不要让人太失望才好!
“凤儿,你那姐夫怎么不见了?”温子瑜心细,也发现周虎失踪了,他略有些不安地问道。
“他说要上茅厕,想是蹲坑去了。”杨明凤随口应付道。
“他可真是胆大,这个时候上什么茅厕,便是忍也得忍到下山才安全。”宋鹞飞不知周虎的底细,极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蹲什么坑啊,怕是有人挖坑等着咱们!”沈六若有所指地轻哼一声,迈步就要跟着丑驴子进大厅。
“等等!他们不能进。”值守的几个喽喽拦住了跟在沈六身后的护卫。
“为何不能进?”沈六指了指那十几人,神色不变地说道:“我们都是大当家的朋友,没有把朋友拒之门外的?”
“大当家的朋友又如何?如今寨子里主事的事四当家和五当家,大当家也只能靠边站,你们最好老实点!”
几个喽喽是白狼的心腹,他们狐假虎威地呵斥道:“把佩剑兵器都留在这,进去不能带刀剑。”
“那不行,我们佩剑是防身用的,一刻不能离身。”沈六的护卫长高甲拔出剑挡在几个喽喽面前,免得他们冒犯主子。
丑驴子火大地转身过来,两脚踹翻几个喽喽骂道:“狗日的!敢当着老子的面对大当家的客人不敬,是想找死吗?”
“丑驴子,你算个球!连个六当家的都没有混上,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丑驴子,老子早看不惯你了,等着让四当家的收拾你吧!”
几个喽喽骂骂咧咧地躲到一边,也不敢上前来阻止。
“看不惯,那你打老子啊?只要能干过老子,老子日后看到你们绕着走都成!”丑驴子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他最喜欢看这些人愤恨又干不过自己的样子,太他妈提气了。
事实上丑驴子光凭武力,在山上排座次不会太低,坏就坏在他那张臭嘴上,一开口就得罪人。
山上除了大当家座山虎外,也没人乐意包容他这个臭毛病,因此他对大当家的是忠心耿耿,算是心腹中的心腹。
几个喽啰被他的话一激,反倒是不吭声了,跟丑驴子打一架,纯粹就是找虐,这家伙打架不要命的!
前段时日,寨子里一个不长眼的和丑驴子赌钱,输急眼耍无赖,被丑驴子揍得一张脸现在都是肿的。
没人敢阻拦后,杨明凤等人带着护卫跟着丑驴子走进了聚义厅,几十个墩兵倒没有带进去,毕竟里面容纳的人数有限。
此聚义厅,应该是山神庙改建的,周围的神像虽然被打掉了,但是墙上还留有痕迹。
杨明凤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座山虎游彪身上。
只见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浑身的气压似乎低了几度,让人有种被乌云压顶的窒息感。
游彪左下手边坐着一个面相熟悉的白衣男人,这人一双阴狠如狼的眼睛,正是去四姑家路上,意图打劫自己的土匪头目。
她听座山虎等人讲过山上排位的几人,此人一袭白衣,很可能就是排位老四的白狼。
他身后侍立了一个男人,看面像竟然也是熟人,竟是那夜袭总旗府后不知所踪的徐敖。
徐千户的侄儿投奔到鹅儿颈,有意思!
杨明凤暗衬,看来把手伸到鹅儿颈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这叔侄二人。
难怪座山虎现在态度不明,单从官职和实力来看,徐千户确实比咱墩堡要强上许多。
在白狼的对面坐着的还是杨明凤对熟人,鹅儿颈的五当家魏老五,那个想要认她做干闺女的中年汉子。
厅中几人看到杨明凤一行进来,神色各有不同。
座山虎眉头紧锁,似乎欲言又止。
白狼的目光掠过众人,直接森寒地落到了杨明凤的身上,他下意识地摸着箭伤未愈之处,另一只手握紧了刀柄。
魏老五则是意外地看着杨明凤,先是皱紧了眉头,随后又释然笑了起来。
“各位头领,佑军堡答应咱们的粮食都送来了,已经全部堆到了库房里。”丑驴子上前禀告道。
“好,哈哈哈!”
白狼越过大当家的,自顾自地拍手笑道:“老子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官兵给土匪送粮的,这可真是盘古开天地头一遭!”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当家的已经答应归降墩堡,那就是咱们墩堡自己人,不存在官兵给土匪送粮这一说。”杨明凤故意纠正这厮,实则想要试探他的态度。
“哈哈哈……”
白狼仿佛听到了最好的笑话,斜眼打量着她,猖狂地大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墩堡,有那个实力吞下咱们鹅儿颈两千人吗?小心撑破了肚子,自取灭亡!”
“四当家的,您还是小看这小崽子了,她敢这么横,可是背后有人撑腰的!”
白狼身后的徐敖趁此机会,指着杨明凤身后的宋鹞飞报料道:“那位穿黑衣的,便是安顺州防守官宋致诚的公子。”
宋鹞飞额头沁出了汗,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剑柄。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阴险小人,看来今儿自己一行人,能不能活着离开鹅儿颈是个未知数?
“哦,这可是个金疙瘩!你们说,咱们拿这防守官的公子能换多少粮食马匹?”白狼听到里面有大官的儿子非但不惧,反倒是愈加贪婪地盯着他说道。
“白狼,咱们不能绑了防守官的儿子,会给咱们山寨带来灭顶之灾的!”魏老五听得心都拎了起来。
鹅儿颈这点人,便是徐千户都惹不起,更何况是州府的防守官。
他极力劝阻道:“佑军堡送来的粮食,已经足够我们养兵四个月,何苦要徒生事端?”
“老五,你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孬种。”白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四个月粮食够吃,那四个月以后呢?
咱用这小子给防守官换些枪炮马匹,提升咱们的实力,到时候不愁抢不到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