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胡老爹胡老娘顿觉老脸臊得慌。
毕竟人家儿子腿断了,是自己那孽障造下的孽,人闵家非但不计较,还每月两百个钱请他俩口子看守酒坊,吃喝都给包圆了,这到哪去找这样好的雇主去?
虽说闵家是看在媳妇的份上,才这般善待他俩,但他俩也该是知恩图报才是。
偏孙女儿英子是个不醒事的,跟谁抬杠不行,偏去酸人家看得跟心头肉似的外孙女儿。
人家那外孙女不仅是小旗官家的闺女,还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小姑娘,听媳妇说,这小丫头还敢杀鞑子呢!
就冲她敢杀鞑子,就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说这样的人,英子,你妒忌她作甚?
便是爷奶夸她俩句又咋样,说到底亲生的,不还是你英子吗?
爷奶疼爱的,不还是你这个亲孙女儿吗?何必跟个外人较劲儿,惹人家闵姥爷不高兴呢?
胡老爹胡老娘心里一阵羞愧,胀红着脸站那里,心里腹诽不已,却不敢当面训斥孙女。
英子这孩子自打娘亲改嫁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
她娘怕她哭闹,也不敢怎么管她,导致她的性格愈发骄横。
陈氏看了看脸色不愠的公公,又望了望搓着手呆立,尴尬万分的胡老爹胡老娘。
她心内火煎儿似地训斥女儿:“英丫头,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你就变得这般尖酸刻薄,专爱嫉妒比你好的人了?”
“哼,她哪里比我好,长得跟个黑猴似的!”胡振英撇了撇嘴,鄙夷看着杨明凤挑衅地说道。
“英子姐,你确实比我好看,但是为啥他们都不喜欢你呢?”杨明凤看了她一眼,捉狭地指了指周围的人。
“放屁,谁说他们不喜欢我?”这话精准戳中胡振英的软肋,她一张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
她平日里惯爱嫉贤妒能,又爱炫耀欺负人,周围同龄女孩都不愿意和她玩。
她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搞得家里人也得和她小心翼翼地说话,更别提外人了。
“我就不喜欢你!”
胡振兴早就不满脾气古怪的胡振英了,根本不给这个姐姐面子,毫不掩饰地抱怨道:“家里好吃好喝的,你抢得比谁都快,娘给爷爷奶奶买的糕点,都给你一人吃光了!”
“对,我也不喜欢你!”胡振宇不喜欢这个霸道的姐姐,他喜欢凤儿这个温柔可亲的小姐姐。
眼瞅着两个弟弟这般抽台,胡振英怒极,撩起袖子就要打弟弟。
啪!
谁知道陈氏却抢先一步上去,结结实实甩了女儿一个耳光。
“娘—”胡振英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捂着打红的脸歇斯底里吼道:“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竟敢偷吃娘给你爷爷奶奶买的糕点,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不孝的女儿?”陈氏气得手都在抖。
她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出个这么不孝的东西来,眼泪都气出来了。
“我,我吃他们是看到的,不算偷吃!”胡振英不服气地狡辩道。
“灵芝,算了!她吃就吃了吧,反正就是些吃的,谁吃都一样。”胡老娘心疼孙女儿,忙拦着媳妇。
“娘,您让开!别护着她,我今儿不好好收拾她,她能反出天去。”陈氏咬牙盯着躲在胡老娘身后的女儿,恨不能给她来顿“笋子炒肉”。
“老婆子别拦着,这丫头该打!上次还偷摸我五个钱买桂花糕吃,小时偷针,大时偷钱,从小就得好好教育!”
胡老爹却赞同媳妇好好收拾孙女儿,这小树不扶正,长歪了就纠正不了了。
这边陈氏收拾女儿,那一边闵姥爷却不耐看这些,拉着外孙女儿高高兴兴地去看仓房里酿的高粱酒。
这地主家的仓房确实修得壮观,走进去其中一间都有五百多平,且梁高十米左右,宽阔敞亮。
土砖墙上抹了层泥,搞得十分平整,靠墙两排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十分惹眼,内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凤儿,咱们第一批粮食酒已经开坛,你要不要尝一尝?”闵姥爷急切地想让小外孙女尝尝新酒。
“嗯,我尝尝看!如果味道可以,咱们往安顺城那边寻买家。”杨明凤摸了摸光滑的坛子壁。
她心里琢磨着是否让姥爷学着酿造啤酒,说不定能通过温子瑜的渠道,将啤酒卖到京都去。
只是酿造啤酒,怕是先得把玻璃搞出来,不然用陶瓷和木桶装,就没有卖相了。
这边闵姥爷拿了酒提子,从大坛子里舀出一提子高粱酒,顿时酒香四溢!
他小心翼翼地倒进两个大酒碗里,拿起一碗,格外兴奋地递给小外孙女:“快尝尝!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水井出的水好,酿出的酒比以往酿的都要好喝。”
杨明凤一听,忙低头尝了一小口,顿时一股粮食酒的醇香充斥舌腔,回口间格外清冽,微微有些上头。
“好酒!”杨明凤忍不住赞了一句,怔愣半晌,突然抬头看向姥爷:“姥爷,酒好先瞒住,咱们今晚去找里正,将他这房子买下来。”
“这,这怕是买不起!咱还是先租着用吧,等日后有银子了,再买也不迟。”闵姥爷吃了一惊,但很快摇头道。
他不是不想买下这宅子,可价钱肯定得上百两,再加上自己上门求购,那里正喊两百两都有可能。
“姥爷,酿酒的关键是水质,咱们若不及早买下来,只怕日后里正得知此处水井出好酒,只怕千金也不卖!”
杨明凤极力劝说道:“银子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我这先拿银子垫着买下来,日后赚了钱,再从利润里面扣便是。”
“凤儿,这宅子恁大,只怕那胡耀祖要价不菲啊?”闵姥爷担心道。
“没事,您孙女有银子,咱们只管买下便是。”杨明凤笑着安慰姥爷道。
“也罢!”外孙女儿这话让闵姥爷有了些底气,他终于松口道:“那咱们今晚去找里正,就说这酒坊是你父亲开的,他看在父亲是小旗的份上,多半会让几分利。”
“呵呵,爷爷您还真是了解那个里正,确实是个善巴结的势力眼。”杨明凤想起那厮讨好的嘴脸,忍不住乐道。
“嗨,姥爷在踏山镇多少年了,哪还不了解那个姓胡的。”闵姥爷也笑道:“不是姥爷吹,那厮一撂橛子,我就知道他拉屎还是拉尿!”
接下来,杨明凤在姥爷的带领下,在占地近十亩的宅子里转了转,发现这里房屋整齐结实,晒场都铺了青石十分干净,真是办酒坊的好地方。
“姥爷,咱必须买下这里,这太适合酿酒了。”杨明凤感慨道。
“那可不!”闵姥爷是个酿酒老痴,此处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堂。
人啊!还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有干劲儿。
他早就打算好了,日后酒馆交给儿子俩口子经营,自己就专司酿酒。
要不是老伴儿不准他睡在仓房,他直接就住在这里了。
“公公、凤儿,马车赶进仓房了,咱们回家吧?”陈氏见他们从内院出来,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嗯,舅母,咱们走!”杨明凤笑着点了点头。
闵姥爷则去招呼新招的五个徒弟和看守仓房的胡老爹俩口子,让他们也去镇上吃饭。
胡老爹看人家家里来了客人,哪好意思过去,忙摆手推辞道:“闵老弟,我们俩口子就不过去了,方才灵芝已经拿了饭菜过来,咱们已经吃饱了,就不过去了。”
“是啊,咱仓房里这么多酒和粮食,又有几辆马车的东西,可得有人看着,我们就不过去了。”胡老娘也帮腔道。
“哼!”胡振英看闵家又要摆酒宴吃好的,想到爷奶不去,自己肯定不好意思跟过去,气哼哼地进了门房屋子里去了。
闵姥爷本来还想劝劝两个亲家,但看到胡振英的态度,便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说道:“也好!就烦请二位亲家看着仓房了,待会儿我几个徒弟回来,再给你们带些宵夜过来。”
“不用带不用带。”胡老爹赶忙摆手:“我们都吃饱了,不用再加餐的。”
“呵呵!胡老哥,你好那口猪尾巴下酒,今晚怎么也得给你整两根。”闵姥爷其实和胡老爹挺投缘,一个好酿酒,一个好喝酒,二人倒成了好酒友。
他笑道:“可惜咱哥俩不能一起喝,我那老婆子不准我宿在仓房。”
“呵呵,那敢情好,我静等着你的猪尾巴就酒,越喝越有。”胡老爹一听是自己最爱的猪尾巴,顿时眉开眼笑地念叨起来。
“嗨,你这个老酒鬼,哪天不喝点酒。”胡老娘嗔骂了他一句:“到这里看仓房守着酒,你倒成了掉进米缸的耗子,日日享受的很。”
“嗨,嫂子不要这么说嘛,胡老哥喝点就喝点,自家酿的也不值什么。”闵姥爷笑着劝道。
“嗨,你就惯着你老哥吧?”胡老娘无奈地指了指闵姥爷,叹了口气:“仔细他能将你那酒给喝光了。”
“喝不光,随便喝,哈哈!”闵姥爷豪爽地笑道。
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着外面的欢笑声,躲进屋子里的胡振英捂着耳朵,烦躁地发脾气道:“笑,笑个屁!”
她想到自己娘方才动手打了自己,连素来疼爱自己的爷爷也不护着自己,眼泪跟串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再想到杨明凤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想到娘亲对她谄媚的嘴脸,再想到闵姥爷对她疼爱入骨的样子,她就嫉恨地要命!
兀的,一个邪恶的念头从她嫉妒的小火苗中窜起。
闵家不是想靠酿酒发财吗?
那我就烧了这座宅子,让他们酒酿不成,还要赔银子!最好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这个邪恶的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兴奋地有些发抖。
还有那四辆马车,也一并烧成灰!
她脸上露出得意地微笑,仿佛看到了闵家人痛哭流涕的样子,看到了那小丫头伤心绝望的哭丧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