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暗桩
心灯2025-12-10 19:053,190

  她抬起猩红的眼睛,看向杨明凤:“你……你说话算话?只要我交代,你就救我弟弟,并且……并且保我们姐弟性命?”

  “我杨明凤,言出必践。”杨明凤的回答简短有力。

  陈圆圆又看了她几秒,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然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好……我信你一次。”

  杨明凤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吴三桂在一旁,双手抱胸,面色冷峻地听着,并未插话。

  他信任杨明凤的判断,也乐见其成——若能借此挖出府内隐患,甚至反将一军,自然是好事。

  ……

  陈圆圆的口供,像几枚冰冷的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潭水,瞬间激起了吴三桂心底最深沉的寒意与暴怒。

  他面色沉凝如铁,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微微跳动,握住椅背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自家府邸,他自认为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蛀出了这么多隐秘的孔洞!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他冷着一张冰山脸召来了打小跟随自己、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绝对心腹——副将宏毅。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将一份誊抄了名字和地点的纸条推过去,眼神冷得像塞外的寒风:“按图索骥,一个不漏,要活的!尤其注意不要让这帮宵小服毒自尽。”

  宏毅接过纸条,只扫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他打小跟随将军,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任何询问,他只重重抱拳,低声道:“将军放心!”随即转身,身影迅速没入夜色。

  行动在子时过后展开,精准而致命。

  后厨角门,负责采买的王嬷嬷像往常一样,借口清点明日食材,悄悄溜到存放杂物的角落。

  她五十许人,面相敦厚,在府中口碑甚好,当她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小节炭笔,正准备在堆放的麻袋不起眼处,画上约定的记号。

  两只铁钳般的大手从身后黑暗中无声探出,一只捂住她的嘴,另一只利落地卸掉了她的下巴关节!

  王嬷嬷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挣扎如同离水的鱼,瞬间被拖入更深的阴影。

  她眼中不是死士的决绝,而是小人物行迹败露后最本能的恐惧与茫然。

  马厩深处,老马夫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粗糙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摩挲着一匹健硕黑马的蹄铁。

  他年约六旬,背微驼,沉默寡言得几乎让人忽略其存在。

  当轻微的、不同于寻常夜巡的脚步声极远处传来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头颅猛地向下一低,牙齿精准地咬向衣领内侧——那里缝着一粒见血封喉的蜡丸。

  然而,他快,潜伏在草料堆中的亲兵更快!一道黑影如猎豹般扑出,五指成爪,带着劲风,精准无比地扣住他的两颊,巨大的力量迫使他的嘴巴无法闭合。

  与此同时,另一只戴着护指的拳头,裹挟着沙场悍卒的狠厉与精准,如同铁锤般砸在他的面门!

  “噗!喀嚓…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闷闷响起。

  老马夫整张脸瞬间变形,鲜血混着至少七八颗断裂的牙齿喷溅出来,那枚未能咬破的毒丸也随着血沫吐落在地。

  剧痛让他身体剧烈抽搐,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瞪着袭击者,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任务失败的灰败,以及一丝未能解脱的遗憾。

  他被反剪双手,用浸过水的牛筋死死捆住,连脚踝都未能幸免。

  前院那个洒扫仆役年轻些,试图反抗,拔出藏在扫帚柄里的短刃,但他那点微末伎俩在百战老卒面前不值一提。

  不过三两个回合,就被踹中膝窝跪倒在地,短刃被打飞,双臂被反扭至背后,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眼神里交织着倔强与慌乱。

  所有被捕者被分别关入地牢深处隔音的石室,彼此隔绝。

  ……

  审讯的石室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吴三桂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压迫。

  他没有用刑,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对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王嬷嬷已经说了不少,马夫……也快了。

  你年纪轻轻,家中还有老母幼妹吧?在城西柳条巷?”

  每说一句,那仆役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吴三桂准确说出他亲人的住处时,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浑身颤抖如筛糠,涕泪横流。

  “将军饶命!我说,我全说!是他们逼我的,我不干,他们就要害我娘和妹妹啊……”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自己传递过的几次消息内容,大多是府中宾客往来、吴三桂大致归府时间等外围信息。

  但也提到了一个曾让他传递过“辽东舆图副本已得”消息的模糊接头人代号。

  接下来是王嬷嬷。

  面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妇人,吴三桂换了一种方式。

  他让人“不经意”地在她能听到的地方低声交谈:“……那马夫嘴硬,不过杜将军的手段,嘿……”

  “……可惜了,他家小子还在辽东军里吧?这事要是牵连过去……”模棱两可的话语如同毒刺。

  王嬷嬷被带上时,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没等用刑,她便瘫软在地,断断续续地供出了城外两个可能的接头荒庙,以及一个她只听过声音、被称为“影先生”的中间人。

  最后,才是那个被打掉牙齿的老马夫。

  他被单独关押的时间最长,黑暗和寂静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当他被拖到吴三桂面前时,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痂,但那双眼睛里的灰败深处,依然残留着死士特有的冰冷光泽。

  吴三桂没有立刻问话,只是将一份事先伪造、盖着模糊龙纹和看似二皇子府私印痕迹的绢布扔到他面前。

  上面写着冰冷的几行字:“事若不密,众卒皆可弃。断尾求生,勿留痕迹。”

  同时,让亲兵“低声”禀报:“将军,柳条巷那边传来消息,人已‘妥善’安置了。”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老马夫听的,暗示那年轻仆役的家人已被控制(实际上是保护性隔离)。

  老马夫的目光扫过那伪造的“弃卒令”,又听到关于“家人”的消息,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冰冷眼底的防线,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他依旧沉默。

  吴三桂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走到老马夫面前,蹲下,平视着对方,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是最后通牒般的平静:“你是个硬骨头,我敬你是条汉子。

  但你也看到了,你守护的东西,未必值得。你死了,无声无息,像条野狗。

  你坚持的‘忠义’,在你主子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擦掉的污点。”

  他顿了顿,抛出诱饵,也施加最后的重压:“把你所知的、军中那些藏得更深的名字告诉我。

  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甚至可以安排人,送你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了此残生。否则……”

  他站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了老马夫:“我会让你活着,亲眼看着你曾经效忠的一切,如何一点一点,把你所在意的东西,包括你可能还牵挂的、不知在何处的亲人故旧,全部碾碎。”

  长时间的沉默。

  石室里只有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老马夫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他脸上的血痂,似乎都因为内心的剧烈挣扎而显得更加暗沉。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低下头,喉结滚动,发出漏风而嘶哑、几乎难以辨认的声音:

  “滦州……守备……刘……刘振河……”

  一个名字吐出,仿佛打开了闸门,后面跟着第二个,第三个……这些名字,有的在吴三桂直系的辽东军中担任中下层武官,有的在协防的宣府、大同镇,甚至有两个在兵部职方司担任不起眼的文书!

  他们彼此或许从未谋面,靠着复杂的死信箱、中间人、甚至是商队暗语联络,共同构成了一张潜伏极深、危害极大的情报网络。

  每听一个名字,吴三桂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等到老马夫声音渐弱,再也吐不出新名字时,吴三桂的后背已然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

  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已经不单单是针对他个人的阴谋,而是动摇国本、祸乱边防的毒计!

  二皇子**的野心和手段,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

  他强自镇定,命人将几乎虚脱的老马夫带下去严密看管,给予基本医治。

  然后,他独自在石室中站了许久,就着昏暗的灯光,将那份刚刚口述记录的名单看了又看。

  仿佛要将其中的每一个名字都刻进脑海里。愤怒、后怕、沉重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将名单原件封存,又亲自誊抄了一份绝对简略、只有核心姓名的密件。

  他决定,必须尽快与杨明凤商议。

  这位义妹的机变和背后的某些力量,或许是应对这场巨大危机的重要依仗。

  清理了府内的毒疮,却露出了更狰狞的病灶。

  ……

  皇宫,乾清宫西暖阁。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透过蟠龙雕花的窗棂,在御书房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投下长长短短、明明暗暗的光影。

  空气里浮动着御用龙涎香清冽又沉郁的气息,与墨锭研磨开后特有的松烟墨香交织在一起,却驱不散那一室无形的压抑与疲惫。

继续阅读: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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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乱生枭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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