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农村生活了十六年。
突然成了被抱错的豪门千金。
假千金站在别墅里冷淡地说：
「想要好好活着就赶紧离开。」
本以为之后是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
直到我看到她遍布针眼，一片瘀青的手臂。
才明白原来不过是出气筒和移动血库的交换。
1
我在乡下生活了十六年，突然成了被抱错的豪门贵女。
我看着林明和王荣一脸谄媚地冲着那对衣着华贵的夫妇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塞进了车里。
十六年，养一条狗都该养出感情了，朝夕相处十六年的父母却能兴高采烈地送走我。
我一言不发，漠然承受着。
十四岁时我尚且奢望父母的爱，十四岁之后我就彻底死心了。
车上。
我的「新妈妈」拉着我的手一惊一乍：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真是受苦了，你看看大冬天的穿着这么单薄洗那堆成山的衣服，看看这手，一点也不像个女孩的手，都是老茧和冻疮。」
一边说一边擦眼泪。
我任她在我身上手上摸来摸去。
她感慨完，又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小余，我好歹养了那个冒牌货十六年，还是有点感情的，再让她在家里待一个星期，之后就让她马上离开。你要知道妈妈是最爱你的。」
我听着她说「冒牌货」「有点感情」这种自相矛盾的话，也不拆穿，只是露出微笑：
「我理解的，妈妈」
2
回到别墅，我看到了假千金。
容貌姣美，皮肤是病态的苍白。
她在沙发上坐着，像一个精致过分的瓷娃娃。
本该是甜美的长相，却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时显得那么冷漠。
突然传来方夫人厉声呵斥：
「方宁舒，你又乱跑什么，还不回去！」
直到吩咐保姆看着方宁舒回去才又开始热情地替我张罗。
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首饰源源不断地从外面送进来。
一会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皮肤也是苍白，但看着却比方宁舒有活力多了。
「这就是我的亲妹妹？」
他挑剔地打量着我，又小声说了句：
「啧，反正都一样。」
方夫人看到宝贝儿子立马迎了上去，压低音量：
「你现在下来做什么？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吗？还不在房间等着。」
虽然是同样的嗔怪，语气却和刚才截然相反。
我有些疑惑，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叫了声「哥哥」。
又是哥哥。
我讨厌哥哥。
3
我听着保姆的描述去楼上找我的房间，突然被方宁舒拦住了去路。
她比我矮了半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要是想要好好活着就赶紧让你父母接你离开。」
我垂着眼帘，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我只能回答：
「对不起，我做不到。但我没有取代你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个安稳的环境。」
即便是她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我，我也不会离开。
因为我别无选择。
无止境的殴打辱骂，整日的提心吊胆，肮脏沉重的农活家务，冬天洗不完的衣服还有冰冷的水，这些我还能安慰自己，辛苦些挺一挺就过去了。
但我不能接受被剥夺的学业和不能掌控的人生。
尽管林辉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他们也愿意心甘情愿地供宝贝儿子上学。
而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就要被剥夺一切权利。
甚至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被迷晕卖出去。
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回忆里林明王荣那张恶心的嘴脸依然令人作呕。
平时在家总是颐指气使，但对外人却又点头哈腰。
「兄弟，八千块，你看行不，我家这妮长的可俊了。」
人贩子抽着烟，像是看一个物品一样打量着我妹妹。
「七千块多不了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就这个价了。」
「那行，成交。」
林明笑眯眯地就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了出去，不论我在旁边怎样地苦苦哀求。
他一脚踹开我：
「滚一边去，要不是你一个丫头片子长得比男人还高，没人要你，早就把你一块卖了。」
我蜷缩在地上，情急之下只能在拉扯中从人贩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希望发现有用的信息。
我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是粮食买卖的一个收据，落款牧牛村李海望。
泪水大滴大滴落在纸上。
从这一次我才明白过来，什么血浓于水，如果是，那也是对儿子来说的，女儿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个物件。
更何况这可比把我卖出去的钱多多了，怎么会来接我呢。
但我没想到方宁舒的报复来得那么快。
4
晚上，一个保姆说方夫人喊我去客厅，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
我没半点起疑，走到一个放在玻璃展柜的汽车模型旁边时，玻璃毫无征兆地碎掉了。
汽车模型摇摇晃晃，我连忙去接，但还是掉在地上碎开了。
动静不小，正好把所有人都吸引来。
除了方宁舒。
方子宁看到满地的模型碎片，一张脸顿时狰狞起来，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知道这个模型几百万吗？比你命都贵！」
方夫人急匆匆地去安慰儿子，小声嘟囔着什么：
「……身体……忍忍……血……」
方子宁回头恶狠狠剜了我一眼，回到了房间。
方夫人这才拧起眉毛转向我：
「林余，以后那些乡下人偷偷摸摸的习惯得改改，要不是你是我的女儿，肯定要打一顿送到警局的。」
没有人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扫视了一遍，那么大的家居然没有装摄像头。
溅起的玻璃扎进了皮肤，鲜红的血液从指间滴下。
我低着头，一副知错就改的表情：
「我记住了，妈妈。」
我冷眼看着她走远，又看向方宁舒的房门。
始作俑者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
5
但今天是我回来的第一天，最后还是全家人都齐聚在了餐桌旁。
方家夫妇你一句我一句地关心着儿子。
方子宁不耐烦地回答着，没吃几口就回房间了。
方宁舒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饭，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精致娃娃。
但明明是一桌子的菜，她却只夹面前的一份炒猪肝。
方夫人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给我夹了一筷子猪肝：
「她就爱吃这个，对身体也好。小余，你看你瘦的，你也多吃点猪肝，补血。」
过了一会，方夫人和丈夫对视了一个眼神，又开口：
「那个，小余，明天让家庭医生来给你抽点血检查一下看看身体怎么样。你这些年可是受苦了........」
方宁舒好像怔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喝光了面前枣香浓郁的粥。
我收回视线，乖巧道：
「谢谢妈妈。」
自从抽过血，方夫人对我更好了些，就是每天都要让我喝一大堆补品。
我看着方宁舒每次在饭桌上都要吃掉一碟子猪肝，喝掉一碗枣粥。
我每天小心翼翼但一点没有要走的迹象，她好几次在我面前欲言又止，但也没有其他的行动。
6
快到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想到之前的生活，和她孱弱的身躯，天堂到地狱，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住。
而且她这几天脸色更加苍白了，像是随时要昏死过去。
前一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想没有人罪孽深重到要过我之前的那种生活。
但我现在无力改变，只能给她一个提醒。
我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跑到她的房间。
我正要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情急之下就往里冲。
门居然没锁。
我错愕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蜷缩在地上，裸露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满是针眼，瘀青一片。
用力攥着手里的照片，指节发白，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回过神，连忙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我轻轻抚着她的背，过了大概十分钟，她才有些缓了过来。
她的脸上冒了一层虚汗，把那惨不忍睹的手臂举到我眼前，表情还是淡淡的：
「还不走？你也想当移动血库？」
我看进她的眼睛，想说什么，但怎么也张不开口。
手不停地颤抖，最后我慢慢撩起了衣角，露出里面青紫交加的肌肤。
那副冷淡的面容终于露出了鲜活的表情，方宁舒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苦笑道：「看起来和当一个随意凌辱的出气筒不相上下。」
半晌她冲我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无奈的，讥讽的：
「原来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我们相对笑着，但泪水却抑制不住地在脸颊流过。
最终我们抱在一起，由呜咽到号啕大哭。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慰藉。
不过，我们都早已不是柔弱的小白花。
这一次，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7
「林明和王荣两个人自私自利，爱慕虚荣，欺软怕硬，唯一宠爱的就是那个废物儿子，不把女儿当人看.......」
我突然停下，不放心地看了方宁舒一眼。
一朝敞开心扉，再也不用伪装乖巧软弱，我说话无所顾忌，用词也不加修饰，忘了方宁舒应该也是期待过正常父母的爱吧。
她冲我露出一个安抚性笑容，「没关系，他们有多么不堪我都不意外，我不会因此伤心，这只会让我觉得他们更加可恨。毕竟你身上的伤……」
她露出哀伤的神色。
我捏了捏她的手接着说：
「所以只要拿钱吊着他们，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一定要让他们觉得，伤害你就得不到好处了。至于林辉……」
我皱起眉头。
林辉其人，好逸恶劳，自以为是，通过打压别人来凸显优越。
每次我被王荣林明拿来出气，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他们不要再打了的时候，他就会嘴角挂着恶劣的笑，拿手机拍摄我被虐待的全过程。
之后再拽着我的衣领，强迫我一帧一帧看视频里涕泗横流、鼻青脸肿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哎哟，这是谁啊？这么惨，小贱人就是欠教训！」
「呦呦呦，看看这可怜样，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吗？居然还想去上学，哈哈哈哈哈。」
林辉天生愚笨还不学无术，可偏偏虚荣心强得很。
他解半天没解开的数学题，即便我没有听过课，但看着王荣为他的宝贝儿子买的学习资料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他需要背好几天的古诗，我一遍熟读，二遍就能成诵。
他英语磕磕巴巴分不清主谓宾，我作文写得条理清晰，工工整整。
所以自从他开始上学，作业都是我写的。
甚至因为农村并不严格的教育，连每次的考试都是他带我混进学校，帮他考试。
而林明和王荣明知道这耀眼的成绩是怎么来的，还是自欺欺人地接受所有人的夸赞。
甚至想起来还要骂我一句晦气，抢了他儿子的天赋。
林辉一边不得不靠我来维持优异的成绩，一边还要保护他那脆弱的自尊心，虚荣心。
从小到大，他都在不遗余力地讥讽我，打压我，热衷于记录我各种狼狈的样子。
「一个小贱人，要不是我，你这辈子能摸上书吗？瞧你这可怜样，会写几个字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确实多亏了林辉这千载难遇的榆木脑袋，我才能在这种环境下有机会看书，趁着每次帮他写作业的时候拼命地汲取知识。
也多亏了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将所有我被虐待的惨状都记录了下来。
甚至还可笑拿这个当把柄威胁我。
8
被塞上车前，他像之前做的无数次那样，一把将我掼在墙上，猩红着眼睛：
「没想到让你个贱人走了狗屎运。」
又举着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
「没忘了这些视频吧？被找回去又怎么样，到时候这些视频流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你原来多么下贱，被打得像狗一样在我脚底下求饶。」
他想以此要挟我继续给他写作业，考试，甚至养着他。
多么可笑！
确实，世界上那么多家暴、校园霸凌、社会欺凌事件，除去那些真的无力反抗的可怜人，有多少人是因为丢脸才不敢告发！
甚至在有人义愤填膺，想要帮助他们告发这些恶劣行径时，受害者还要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明明在别人的拳头下血肉都被打得模糊，却还要死死拽着薄薄的自尊隐忍！
真是愚蠢！
自尊的丢失从来不是因为别人的欺凌。
那些视频记录着我的绝望与痛苦，但不是我的耻辱。
甚至还是揭露他们这群畜生的关键证据。
所以我装作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赶忙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