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得知她家教时，林雅茹也问过很多类似的问题。
会不会影响学习，会不会累，会不会有压力。
每个小心翼翼的问题背后，是无法给予优厚条件的自责。
唯独没有问过时薪。
正因如此，这个问题被夏威亲口问出来，就像是对她的事总是记错的人突如其来的违和关心。
夏繁星知道不该，心里却无法遏制地涌起戒备：“还可以。”
她选择保留，也算回答了问题。
点到为止的心，是父母和孩子之间应有的边界。
但显然，夏威没有这方面的意识：“那应该赚得不少吧？”
原本被驱散的那股怪异又一次萦绕心头，仿佛灯亮起，有什么却还藏在黑暗里。
视线相对，空气沉默。
察觉到夏繁星的拒绝，夏威‘哎呀’一声，自动把话题揭过：“闺女你别介意啊，爸爸只是随便问问，也不早了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夏繁星不失礼貌地回以：“好，爸爸也早点休息。”
随着她房间门关上的，还有外头的大门。
晚上十点半，夏威出门了。
脚步声透过窗户传来。
夏繁星看着逐渐消失在月色下的身影，想了很久自己为什么隐瞒的原因。
大概是初次见面的印象，从是个虽忙但会把夜晚温情时刻留给妻女的父亲，但后来因为忙每次都以‘记性不好’，‘不是故意’来掩饰自己的不上心。
第一次见面没认出她是，记错她上学时间亦是。
她以为自己可以谅解的。
毕竟过去十八年听过太多这样的说辞。
可刚刚越界让她升起的抗拒，让夏繁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新爸爸培养感情过程中出现了隔阂。
隔天醒来，外头传来忙碌声响，夏繁星推开门，林雅茹正在为明天要出发的旅游做准备。
地上大包小包活脱要搬家，小到零食水果，大到穿着被子，每个都精心过手。
夏繁星哭笑不得：“妈妈，我们就去三天，而且那边什么都有得卖，不用带太多。”
林雅茹不以为意：“这两天又要降温，这包里面装的小星的衣服外套，冷了能添，妈妈怕你吃不习惯那边的东西，又准备一些零食小吃，还有佐料，不是说住的地方可以做饭吗？到时候吃不惯妈妈给你做。”
林雅茹脸上带笑，不难看出对这次出行的期待和激动。
听着每一样都是为自己而准备，夏繁星心里难掩感动，环顾一圈没发现夏威身影，状似不经意问道：“妈妈，爸爸呢？”
林雅茹笑容微滞，欲言又止：“小星，你爸爸他……”
“怎么了？”夏繁星抬头看过去。
“工地来电话又说临时有事，你爸爸刚被叫走，可能明天没法陪我们一起去了。”
可是昨晚她亲眼看着夏威离开，一直到现在没回来。
“妈妈。”夏繁星顿了顿，决定说出实话：“爸爸昨天晚上回来过。”
又说夏威问到家教的事。
“他问你这个干什么？”林雅茹原本若有所思的神情蓦然凝重：“小星告诉他了？”
“妈妈，不可以说吗？”夏繁星反问。
“不是。”林雅茹忙解释：“妈妈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为什么没有必要？
无论是从丈夫角度，还是父亲角度，这个生分的词都不该出现在夏威身上。
真正该解释的林雅茹没说，只是嘴上嗔怪夏威一点都不尊重孩子。
意识到话题偏移，又为自己相悖的话找补：“可能是没能陪我们一起，觉得心里有愧，所以昨晚回来看看，今天早上又走了。”
“没关系小星，还有妈妈陪着你，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
夏繁星在那勉强扯出的笑容中低头。
这次的出游，夏繁星从半个月起便开始计划，上网查资料，找同学提供建议。
新妈妈喜欢环境好的，新爸爸喜欢休闲放松的，在几十个选项里最后严谨挑选出环山环海，又拥有户外自然温泉的临市。
一家三口的初次旅行，对夏繁星来说意义重大，哪怕发生昨晚的事，心里依旧抱有期待。
可这一刻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不仅是林雅茹语气像从一开始就没把夏威纳入计划里，还是对她的又一次隐瞒。
她突然讨厌自己过于敏感的神经。
事实证明，第六感往往是不安的预警。
夏繁星接受从三人变成母女俩的单独旅行，和林雅茹正大包小包拎着准备出门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以为是夏威临时赶回来。
站在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她们第一次见面，熟悉是因为夏繁星曾经在收拾房间，看到柜子里的几张自拍照。
“倩倩？”身后林雅茹惊诧开口。
门外灌进来的风，冷得冻结血液。
夏繁星看着面前女孩。
夏倩，那个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