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星第一次迟到了。
当她的出现打断班主任话头时，所有人纷纷看向教室门口。
就像是‘好学生竟然会迟到’的意外和诧异。
刘和声手还拿着课本，视线短暂停留在她脸上几秒，眉头微皱，什么都没说把人放行。
一直到下课夏繁星站在办公室，刘和声脸上凝重未褪去半分：“最近老师看你频繁走神，是有什么困扰的事影响到你吗？”
语气不重，相比迟到这件小事更多的是担心。
最近发生的种种一切压得夏繁星喘不上气，面对这位帮助过自己的敬重老师，她终于有了倾诉勇气，“我有点害怕我爸爸喝酒，但是他目前没对我做过什么暴力的事。”
担任过多届班主任，刘和声很清楚高中生面对的不仅仅是学习压力，还有不断被消磨得越发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他没有追问，反而提起自己曾经的另一位学生——夏倩。
“那孩子之前有段时间身上总是带着伤，可问什么都不说，戒备心很强。”
在一众老师眼里的叛逆学生，身上有伤都会下意识怀疑是打架， 刘和声曾向上头请示过对这位学生情况介入调查，却被以同样的下意识认为理由拒绝，再加上学生的不配合最后不了了之，他不希望那样的无力感再次发生：“如果有需要，一定要记得找老师帮忙。”
夏繁星感谢刘和声没站在大人角度，认为是她的敏感疑神疑鬼：“谢谢老师，我会保护好自己。”
离开前，夏繁星存下刘和声的私人号码。
夏繁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再这样下去很难保证负能量不影响到身边人，斟酌再三后，决定期末考结束后暂停家教。
夏繁星把这个决定告诉顾老太。
电话那头老人家听完，虽有不舍但表示理解：“这么操心的学生是费心神，你辛苦了乖乖，好好休息，但别忘了多来看看老太太。”
“哎，要是那臭小子知道，小白又要说他哭鼻子咯。”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某只戏精鸟的‘造谣’，但面对秦铖夏繁星竟一时难以开口。
家教这段时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努力，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显然顾老太也想到这层原因，和夏繁星商量过后决定等考试结束再说。
值得庆幸的是，当天晚上回家后，林雅茹告知她：夏威最近工地忙，暂时住在那边短时间内不回来了。
不知道是两人争吵过后的结果，还是在刻意避免什么。
夏繁星没过问，只是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短信里头林雅茹发出的真切关心，在饭桌上面对面反而哑然。
“对了妈妈。”夏繁星主动开口打破母女间的尴尬：“我的身份证件呢？”
之前办理过继手续，所有证件都由监护人代替保管起来。
林雅茹动作顿住：“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繁星从容回答：“我想报考PETS二级考试。”
PETS是全国英语等级考试的简称，国内部分省的政策规定，PETS二级或二级以上级别的口试成绩，可以代替普通高考的英语口试成绩，很巧的是，C省被包含在内。
林雅茹听得一知半解，只知道这个成绩对高考有益，这一点就够了。
以她目前的英语成绩，PETS只是锦上添花。
夏繁星真正目的，是想拿回身份证件。
她说的一本正经，林雅茹不疑有他。
夏繁星意外的没有丝毫欺骗的罪恶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暗示的念头呢？
回到房间，夏繁星看着手中熟悉的证件，目光又一次落在衣柜上的行李箱。
大概是……不想哪天她终于有勇气离开，却发现已经被困死在这里的绝望吧。
接下去几天，每当放学铃敲响的前几秒，夏繁星就进入一种焦虑状态。
担心夏威会突然回来，更害怕打开家门那天晚上的一幕会再次出现。
这种状态使她注意力无法集中，在无意识间走神。
“夏老师，怎么了？”
耳边男生声音，拉回游走思绪。
放在面前的习题已经按要求修改好，正在等待她握在手里的笔落下。
夏繁星发现自己又脑袋放空了，在看到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试题后，更涌起不称职的自责。
男生认真眸光里，带着几分催促意味。
“错很多？”见她迟迟没动作，秦铖又问。
“对很多。”夏繁星纠正。
不仅如此，后面几道大题，还在草稿纸上延伸出具体解题思路。
相比之前懒得动笔，已经是飞跃的进步。
“嗯。”秦铖点头：“那就是有心事？”
又是肯定语气的问句。
夏繁星不知道这是男生第几次不经意的靠近，每次的隐瞒都是歉疚的累积：“没有。”
秦铖看着她，几秒后一如既往的退开。
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在沉默里蔓延。
灯光很亮，照得埋头认真思考的男生五官轮廓更帅气，夏繁星看得出神。
男生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语气风轻云淡的，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夏老师，期末考进步的话。”
“可不可以要一个大奖励？”
这个要求不合理，在第一次提起的时候，夏繁星错过了拒绝的时机，后来便发展成两人之间的一种鼓励又推动什么的心照不宣。
这种依赖性的坏习惯，一旦形成在后续很难戒掉。
不可以，不行，没有。
夏繁星该义正词严的就此纠正，可那双如墨般的黑眸溢满对回应的期待，在晃眼灯光下让人连拒绝都变得残忍：“看进步多少。”
她选择保守回答。
但秦铖没那么好糊弄：“进步多少是多少？”
问题又抛回来，速度快得夏繁星脑子还没跟上，只能快速说出一个理想排名：“前三百？”
尾音刚落，下巴突然被一只大手钳制住。
秦铖牵动唇角撞破她的心虚：“夏老师，不想给就直说。”
夏繁星被迫抬头，力道不大，贴在上面的指腹似摩挲在心口，她的紧张尽显无疑：“我……”
“行。”在她回答之前，秦铖提前给出自己答案：“成交。”
那只手很快松开，只留下余温数着心跳。
等夏繁星再看去，男生已经转身投入知识海洋里。
“有多少把握？”回去的路上，夏繁星忍不住问。
“三成。”秦铖实话告知。
这结果和风轻云淡的口吻截然相反，至少夏繁星以为有很大把握，她脱口而出：“三成就应下？”
入冬后的C市温度在不断下降，像在逼一场初雪。
秦铖突然停下脚步，高大身躯俯身，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是啊。”
“夏老师的奖励，值得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