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正点点头，说：“没事的，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该干啥干啥，她一会儿就高兴了。”
“可我能干点啥呢？”
王永正说：“妈妈已经开始炒菜做饭了，你过去搭把手，保准不等做完饭，她就乐了。”
柳玉荫问王永秋：“那我过去了？”
王永秋好像还有点儿顾虑，问弟弟：“这合适吗？”
王永正拍拍胸脯，说没问题，接着问：“你买啥好吃的了？”
王永秋说：“买了几样青菜，还割了肉，对了，还买了一条鲤鱼呢。”
“姐，你会做鱼吗？”王永正问柳玉荫。
柳玉荫点点头，说：“我家住在河边，经常吃鱼，跟着妈妈学会了一点。对了，我会葱油鲤鱼呢。”
“那好……那好，跟我来。”
王永正果然是个鬼精灵，他领着柳玉荫去了厨房，站在门口喊：“妈，我想吃葱油鲤鱼了，老师说那个菜能补脑。”
妈妈正在洗鱼，边洗边说：“可我不会做呀。”
柳玉荫轻脚迈进了屋，柔婉地说：“姨，我会做，我来吧。”
“你会做鱼？”妈妈直起腰，目光先打在了柳玉荫的脸上，停留片刻，瞬间下移，几秒钟就把柳玉荫从头看到了脚。
“嗯，我会做。姨，让我来吧。”
柳玉荫的声音很甜、很暖，俨然温馨的春风，倏忽间就把于桂花心底的冰块融化了。
她闪身退到了一边，看着柳玉荫洗鱼去了，自己宁愿打起了下手。
王永正也变得乖巧起来，蹲下来，往灶间续起了柴禾。
躲在门外的王永秋这才彻底释然起来，打一个蹦子，挑起水桶担水去了。
一顿饭做下来，几乎没用于桂花插手。
等把做好的菜肴一个个端到饭桌上，妈妈于桂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坐下来，说：“这是咱家最好的一桌菜。”
“姨，早知道咱不做这么多，留着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慢慢吃。”柳玉荫脸上挂着歉意，好像怪自己一时收不住手，把买来的菜全都做了似的。
这一下，于桂花更加喜欢这个女孩了，之前的芥蒂一扫而光，她拍了拍身边的板凳，说：“坐下……坐下，坐我身边来。”
柳玉荫大大方方坐下来，拿起筷子分给了每一个人。
“你第一次来，就该多做一些菜。”于桂花看着灯光下一张娇嫩精致的小脸蛋，说，“可惜，你爸爸今天晚上没回来。”
王永正插话说：“姐，你下周再来吧，我也好跟着饱饱口福。”
柳玉荫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了于桂花，好像该来不该来都写在那张脸上似的。
“好，来……来，以后多来。”于桂花抄起了筷子，说，“趁热吃吧……吃吧，哦，对了，永秋你喝点酒吧。”
“也行！”王永秋站起来，从墙边的矮柜里拿出了爸爸喝剩的半瓶酒，问妈妈，“妈你也喝点吧？”
于桂花说：“我们女人就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我一个人喝多没劲呀，要不老二陪我喝点吧？”
于桂花说：“不行，他还上学呢，伤了脑子咋办？”
“妈，这你就不懂了，弟弟是诗人，哪有诗人不喝酒的？唐代的李白不喝酒还写不出诗来呢。”
王永正说：“今天晚上高兴，我就陪你喝一点点吧。”
“好喽！”王永秋拿着酒回到了饭桌前，坐下来。
他把两只酒杯斟满了，亲手端到了弟弟面前，扮了个不易察觉的鬼脸，说：“来，弟弟辛苦，大哥敬你一杯！”
王永正明白他的意思，举起杯，一口灌了下去，辣得又是伸舌头，又是吸凉气，就跟着吃了辣椒的猴似的。
一桌人看了，大笑不止。
一顿饭吃下了，其乐融融，好不惬意。
可到了睡觉的时候，妈妈却为难了，不知道该让女孩跟谁睡在一起了。
跟大儿子一起睡？
那肯定不合适，还没结婚呢，怎么好睡到一张床上呢？
让她到自己屋里睡吧？
好像也不太是那么回事儿。
……
想来想去，一时没了主意。
王永秋看出了妈妈的意思，把她拽到了一边，说：“让小柳跟我去西屋吧，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商量呢。”
妈一听这话，偏偏就拧上了，说：“我问你，你都多少天没回来了？这些日子天天泡在一块儿，还有多少事情要商量？”
“妈，人家第一次来咱家，跟你一块睡多不好意思呀。”
“她要是明白人，跟你在一个屋才不好意思呢！”
正在屋里拾掇桌凳的柳玉荫听到了，问王永正：“妈妈平常都在哪个屋子睡？”
王永正指了指东屋。
柳玉荫转身走进了东屋，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对着外面喊：“姨，你是喜欢睡炕头呢？还是喜欢睡炕尾？要不这样吧，炕尾凉，我睡这边成吗？”
“哦，好啊……好啊……”于桂花白了大儿子一眼，悄声说，“看看人家，就是比你懂事！”
“妈，你可别七问八问的，惹得人家不开心。”
“我有数！”于桂花说着，踮着碎步走进了东屋。
王永秋在院子里站了就会儿，然后叹口气，带着一脸官司进了西屋，赖声赖气地说：“睡觉了！”
西屋按着一张双人床，比较原始的那种，四条腿撑起一个大木框子，中间用高粱杆儿填充了，再铺上一张竹席就成了。
王永正跟进来，见哥哥已经蒙头睡了，便和衣躺在了床的外侧。
刚刚开始犯迷瞪，哥哥却不消停了，好像身上爬满了虱子一样，又抓又挠，翻来覆去的折腾。
木床好像也招架不住了，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王永正以为哥哥喝多了酒难受，就问他：“哥，你是不是想喝水了？”
“不喝！”
“那你咋还不睡？”
“谁不睡了？滚！”
王永正有点儿生气，可又不好发作，干脆下床走了出来。
走到堂屋，他听见妈妈还在跟柳玉荫说着悄悄话，就喊了一声：“妈，我去贾志刚那儿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他那儿干嘛？”妈妈问他。
王永正撒谎说：“下午过去的时候，他说让我帮着写个店名，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么晚了，明天去吧。”
“不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那你写完早点回来。”
“哦，太晚了，我就不回来了，跟他睡一块就是了。”
妈妈又说了些什么，王永正也没听清楚，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窄窄的小巷子里很黑、很安静，他只能凭着记忆一步步前行。
到了志刚小卖部前，见窗口还大开着，里面有黯淡的灯光照射出来。
王永正走过去，见没人，正想喊，看到窗口左下角贴着巴掌大的一张纸，上面写着“购物者请按铃”，下面是一个手绘的箭头。
顺着箭头看下去，见窗台上按着一个自行车铃铛。
这小子，还真是有心眼儿，一起上学的时候咋就没看出来呢？
同学总嘲笑他笨，连老师都时不时地喊他“笨猪”，这“笨猪”怎么一离开学校就“猴精”了呢？
王永正伸手按了一下自行车铃，发出了清脆的叮铃铃声。
“来了……来了……”贾志刚在里面回应着。
“老板，来一包烟。”王永正夹着嗓子喊。
“好的，你要啥烟？”贾志刚走出来，没看“顾客”一眼，手就伸向了香烟架。
“三五牌的，要一百包。”
贾志刚这才正过身来看一眼，骂道：“你小子，耍我呀！”
“咋这么晚了还开着门呢？”
“闲着也是闲着，凑巧能卖几个钱呢。”贾志刚说着，挥挥手，说，“你走后门。”
王永正绕过去，贾志刚早就开门侯在了一旁，问：“你喝酒了？”
“你闻出来了？”
“可不是嘛，脸也红着呢。”
“我哥想喝酒，非拽上我。”
“喝了多少？”
“一小杯。”王永正朝着院子里扫一眼，问贾志刚，“叔跟婶呢？”
“在南屋呢，早就睡了。”贾志刚说着，拽了他一把，说，“进屋再说，快点……快点。”
走进了小卖部，王永正这才看到，里面比下午来的时候更乱了，几乎没了插脚的地儿。
“下午进了不少货，还没来得及上架，都堆在门口了。走，里面还宽敞些。”贾志刚说着，扁着身子走在了前头。
进去后，才看到，两排货架中间铺了一个草席子，上面放着一个枕头，还有一床小被子。
“你就睡这儿？”王永正问。
“是啊，一举三得。”
“怎么个一举三得法？”
“还大作家呢，这还要问了，睡觉、卖货、看护商品呗。”
“躺在地上睡合适吗？”
“合适呀，挺舒服的，不信你试试。”
“用不着试，反正今夜里就睡这儿了。”王永正脱掉鞋子躺了下来。
“哎……哎……哎，你先别睡，咱喝点小酒吧。”贾志刚说完，就闪到了货架后面。
“我已经喝过了，不喝了……不喝了。”王永正嚷嚷着。
话刚落地，贾志刚就转了回来，他一只手攥着个酒瓶，另一只手拿着个塑料袋。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草席上，又不知道从那儿找来了两个茶碗，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想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