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我这是响应上级号召，发家致富，搞活经济，一切向钱看！”
“扯吧！那叫一切向前看，前进的前，懂了吗？”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往前走，翻过那道土梁，再走一段下坡，就看见自己村子了。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冯德山？”王永正指着村东的一条小道问。
贾志刚顺着他质的方向看了看，说：“好像是，那小子干啥去？”
“还能干啥？肯定是洗澡呗。”
“你怎么知道他要洗澡？”
“他手里那不是提着毛巾嘛。”
“这小子，自打没考上镇上的初中，人就半死不活的了，我都大半年没见着他了。”
“考到凤凰村初中也不孬呀，听说那里的老师教学水平也很高。”
“爱哪里哪里，反正我不稀罕。”
“你现在只知道稀罕钱！”王永正讥讽一句，突然感觉心浮气躁，身上黏糊糊，有一股录像厅里的霉腐气味儿，建议道，“走，咱也去洗个澡吧。”
贾志刚摇摇头，说：“算了，不洗了，我得回去看看，担心老爹把东西卖便宜了。”
“还是去洗一洗吧，我估摸着你身上都爬满虫子了。”
“你身上才爬满虫子了呢。”
“我顶多是心里爬满了虫子，可你从里到外都有虫子了。”王永正边说边拐上了左边的小道，跟冯德山相向而行。
贾志刚也没再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大老王，你干嘛去？”王永正朝着冯德山挥挥手，招呼道。
“洗澡去。”
“这时候怎么想起来洗澡了？”
“别提了，昨天犯了点小错误，被老爸惩罚了，逼我把满满一坑猪粪撅到外面去，累了个半死不说，整个人都臭了。”冯德山说着，拿毛巾在自己身上抽打着，好像真的沾满了猪粪似的。
“你一个人去洗澡，就不怕被水妖给吃了？”贾志刚在后面开了腔。
“要是真有水妖就好了，巴不得让她吃呢。”冯德山抬起头望望王永正，再看看贾志刚，问，“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贾志刚往前一步，说：“进城了呀！”
“进城干嘛了？”
“去开眼界，长见识啊！”
“说说看，都长啥见识了？”
王永正唯恐贾志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忙插话说：“走……走，洗澡去，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上都馊了。”
“也是，赶紧洗洗回家吧。”贾志刚说完，走在了前头。
到了水库边上，王永正站在岸边，朝着四周望了望，说：“不会有女人在附近吧？”
“愿意看就让她们看去，有啥稀罕的？”贾志刚说着，绕到了一边，褪掉衣服跳进了水里。
“又不是小毛孩子了，可不能随便让女人看，看了就不长了，知道不知道？”王永正说着，先吧盛着《三国演义》的薄布书包放到了一般，唯恐被风刮跑，又在上面压了一块小石头。
“傻瓜，看了才爱长呢！”贾志刚喊一声，挥动双臂游了起来。
王永正刚刚在解上衣扣子，看到冯德山已经扒光了自己，站在一块高高翘起的石崖上，双臂并拢，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王永正心里一阵躁乱，眼皮也跟着嚯嚯跳了几下。
他僵在了那儿，低头瞅着冯德山跃身跳入的那块水面，只见一阵阵涟漪散开，却没了任何动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王永正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冯德山……冯德山，冯德山你在哪儿呢？”
“狗东西！你喊啥喊？”贾志刚边游边骂他。
“贾志刚，你快来，冯德山不见了，真的不见了！”王永正慌了神，快步跑到了岸边，瞪大眼睛四处搜寻着，“冯德山……冯德山，你可不要吓唬人，快出来呀！”
听见王永正的声音很异常，贾志刚稳住身子朝这边看着，大声问：“还没出来吗？”
“没有啊！”
“没事的，他水性好，说不定一个猛子钻到哪里去了呢。”
“不会吧，这都好几分钟了。”
“那小子，是在故意显摆他水性好吧。”
王永正都快急哭了，直着嗓子喊：“贾志刚……贾志刚，冯德山不见了，肯定是被水呛了，你快过来救他吧，快啊！”
“这个老小子，他要是敢吓唬人，我就把他摁到泥里喂王八！”贾志刚骂完，俯下身，朝着王永正的位置游了过去。
贾志刚游到对面后，手扶着岸边的石头，朝着水面扫视了一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声喊了起来：“冯德山……冯德山，妈个逼的！你钻到哪儿去了，出来，快出来呀！”
水面静悄悄，连个细微的涟漪都没有。
他重新潜入水中，一次次寻找，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王永正喊住了贾志刚，说：“别找了，没用，我去村里喊人去。”
不等贾志刚回应，他撒丫子朝着村里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呢，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到了村口，正遇到有几个壮劳力干活回来，一听有人落水，便紧随其后跑到了水库边。
他们脱掉衣服，跳入水中，又是摸，又是踩，仍是一无所获。
这样以来，就有了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冯德山溺水身亡了。
很快，冯德山的父母也赶来了，一路哭喊，到了水库边更是扯破嗓子叫着儿子的名字。
结果可想而知，只能是越发心寒。
村长唐金矿也来了，他带着十几个民兵，点燃了汽灯，先开闸放水，再让水性最好的几个人下去，用搂草的筢子，满水库里划拉。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还是一场空。
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停了下来，唐金矿命令民兵去仓库里运来了抽水机，一边放，一边抽。
一直抽到天大亮的时候，水库才慢慢露出了底儿。
尽管鱼跃虾蹦，却也没人顾得上去抓，纷纷走下去寻找起来。
最终，民兵刘玉忠找到了冯德山。
其实他溺亡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岸边的石崖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