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担水吧，水缸里快干了，等你爸、你哥回来再说。”
王永正不再跟问，他知道妈妈的脾气，问了也白问，干脆挑起水桶出了门。
他一连担了三趟，才把水缸灌满了。
刚刚放下水桶，胡同里就响起了自行车声。
王永正迎出去，见是爸爸回来了，忙接过了自行车。
爸爸摸一下他的头，就直奔了厨房，站在门口问：“啥事呀？火急火燎的催我回来。”
于桂花说：“王永秋谈的那个对象丢了？”
“丢了？”
“是啊。”
“咋说丢就丢了呢？跟咱家永秋一起丢的吗？”
“永秋在呀，他没丢。”
“你的意思是女孩一个人不见了？”
“是啊。”
王志明稍加思索，说：“那肯定没事儿，要是两个人一起丢了，那就麻烦了。”
“一个人丢了更麻烦！”
“我觉得肯定是姑娘跟咱儿子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两个人不合适，反悔了，就躲起来了。”
“不是……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天来咱们家还好好的呢，咋就突然变心了？要是躲着不见，他们家的人何必找上门来呢？”
“谁找上门来了？”
“就是那个小柳的妹妹。”
“她来干嘛？”
“说是找她姐姐。”
“她姐姐怎么会在咱家呢？”
“是啊，我也这么说，可她妹妹不光不信，还骂咧咧地说是咱们把她姐姐给藏起来了。”
“这闹的是哪一出？”
“我跟她解释，说她姐姐不在咱们家，她就是不听，还蹿进屋里乱翻动，东屋、西屋，旮旮旯旯全找了，连猪圈都没放过。实在找不到，就逼着问我把人藏哪里了，还吓唬我说要是不把人交出去，就去报案。”
“那后来呢？”
“我就跟她赌咒，发誓说要是我们把人藏了起来，就让全家死，她才消停下来。”
“你问王永秋吗？”
“我往他单位打电话了，接电话的人好像是个领导，说永秋去工地干活了。我让那人带话了，晚上务必回家一趟。”
王志明点燃一支烟，抽几口，说：“先别着急，等老大回来后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我琢磨着吧，没准是大小子作孽了，见女孩大了肚子，没法遮掩了，就把人给藏起来了。”
王志明望了站在一旁的王永正，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小柳姑娘怀孕了？”
“差不离。”
“不会吧，他们认识也没多久呀。”
“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法说？一个个都开放得很，变得没脸没皮的，啥脏事做你出来呀？我听人家说，很多男孩女孩只见过两次面就那样了。”
“就算是怀上了，也不应该把人藏起来呀。咱又不像老周那样，要杀要砍的拆散他们，何苦来着？”
“谁说不是来。”于桂花起身回了厨房，把做好的饭菜放到了桌上，然后坐下来等着大儿子回来。
爸爸王志明嘴上说得轻松，心里面却紧紧绷起了一根弦，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可能真的有点儿麻烦。
他坐在黑影里吸烟，一支接一支，差不多吸掉了大半盒，才看见大儿子王永秋才进了门。
见哥哥是一个人回来的，而且是步行着，王永正心里泛起了凉意。
于桂花走出来，急吼吼地问：“永秋，你说，你快说说，那个小柳到底是咋回事啊？”
“我哪儿知道是咋回事呀。”王永秋没好气回了一句，直接进了屋。
于桂花紧跟在后面，说：“你不知道谁知道？”
王志明把她拽了回来，说：“都饿了，赶紧开饭，来吧……来吧，咱们边吃边说。”
一家人坐下来，王永秋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筷子，却又放下了，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
“咋了，你也学会抽烟了？”妈妈问他。
“工地上的人都抽，剩了一个不抽就像个傻子。”王永秋说着，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有模有样吸了一口。
“一看就不是吸了一天了。”妈妈说着端起碗喝一口粥，实在憋不住了，就说，“你倒是说说呀，那个小柳姑娘她到底是咋回事呀？”
“人丢了。”
“丢哪里了？”
“我哪知道丢哪里了？”
“你天天跟她黏在一起，你不知道谁知道？”
“谁天天跟她黏在一起了？”王永秋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冲了，弹了弹烟灰，缓下语气说，“我也搞不清是咋回事了，反正就没了人影。”
“那你最后见到她是啥时候？”
“大前天下班后，我去找她，正好在门口遇见她，她说要回家一趟，后来就一直没再见着。”
爸爸问：“你去她单位找过吗？”
王永秋说：“去了，单位里说她请假了。后来我又去了一趟她家，她妈说根本就没有回家。”
妈妈问：“你之前总共去过她家几回了？”
“三回了。”
“你不会是在她家住宿了吧？”
“是啊。”
“连婚都还没订呢，你咋就住人家了？”
“这有啥呀？人家父母不管，你着啥慌？”
“看看……看看，自己不知道收敛一点，这下惹麻烦了吧？”
“能有啥麻烦？”
“人都丢了还不麻烦？你跟人家那样了，不找你找谁？怪不得她妹妹来咱家闹事呢，又蹬鼻子又上脸的，就跟个小母夜叉似的。”妈妈越说越生气，端着饭碗的手直打哆嗦。
王志明朝着大儿子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跟妈妈犟嘴，说：“那个小柳是不是跟你闹矛盾了？”
王永秋摇摇头，说没有。
“要么就是出远门了吧，对了，她有没有在外地的亲戚啥的？”
王永秋说：“能联系到的都打听过了，没人见着。”
妈妈忍不住又插起了嘴，说：“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家就是以为咱把人藏起来了，真要出了事，咱就是有八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算了，先吃饭吧，不会有啥事的。”王志明说着，大口吃了起来。
一桌人谁也不再说话，直到吃完了饭，爸爸让王永正进了自己屋，才小声问王永秋：“你们发展到啥程度了？”
“都领回家了，还能啥程度？”于桂花气哼哼地插话说。
王志明白了她一眼，再望向大儿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是不是睡在一块了？”
“现在谈恋爱不都那样嘛。”
“不要脸！”妈妈骂了一句，接着说，“我看就是你小子没出息，那天夜里她跟我睡在一盘炕上，本来好好的，你倒是吼不住了，深更半夜地过去喊人，我都替你害臊！”
“妈，你说什么呢？是你落伍了，思想不开放好不好？”王永秋脖子一梗，来了火气。
“开放……开放，就你开放，这下出事了吧！”
“不跟你说了，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王永秋站起来，气呼呼地走出了院子。
“你这个熊娘们儿，咋就不会掌握火候呢？这种时候，就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急躁。”爸爸王志明埋怨道。
于桂花歪着头喊：“那你教教我咋说？”
“走……走，到里屋说去。”王志明说着，站起来去了东屋。
于桂花后脚跟了过去，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些啥，进屋后还把门掩上了。
……
王永正坐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干脆去了贾志刚家。
看上去贾志刚的小卖部生意还算不错，远远就看见有好几个人挤在外面买东西。
等到照应完手头的生意，贾志刚才看见站在外面的王永正，喊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小子今天能过来。”
“你是神仙呀？能知道我的行踪。”
“神仙算不上，半仙之体还差不多。”
“能耐你了，神棍还差不多。”
“神棍就神棍，反正是个神就比人有能耐。”贾志刚把手伸出窗口，对着王永正摇了摇，说，“走后门进来。”
“不了，咱在这儿说说话就行了。”王永正走到了窗口前，跟贾志刚面对面站着。
王永正上来就说起了他上学的事儿，说既然给你“平反”了，王老师又亲自登门，你就该回学校去。
贾志刚说：“谁劝我都成，就你不该劝我。”
“为什么？”
“因为咱是最好的哥们儿，你最懂我的心。”
王永正笑了笑，说：“时代在变，人也在变，现在不懂了。”
“是啊，是在变，一切都在变，我他妈都差点变成杀人犯了。”
“咋回事儿？”
“唐金矿把我给告了，说我是纵火杀人犯。”
“啥？”王永正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催促道，“快说来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贾志刚伸长了三根筋的脖子，朝着外面瞄一眼，跟王永正脸贴着脸，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他说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就是村长家的闺女唐香草跟假英雄夏绪卫钻草垛干坏事，正起劲的时候被火烧伤了的事儿。
事发之后，唐金矿就跟一条疯狗似的，四处乱窜乱咬，咬来咬去，竟然咬到了他身上。
“他咬你干嘛？”
“老东西一口咬定，硬说那把火是我放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报复夏绪卫。他不但自己怀疑，还喊来了警察。”
“你的意思是唐金矿他报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