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侨民告诉众人:由此向南,位于吕宋主岛东南方向的卡坦端内斯岛,岛民以精湛的造船技艺闻名。
那里的居民出售各种尺寸的船只,甚至有大船装运小船的独特交易方式。
最大的是一种名为“卡拉考”的帆船,这种船两侧还有延伸出的作战平台,平台下方是桨手位,上方则可以容纳战斗人员,堪称移动的小型堡垒。
而更常用的是诸如“巴朗盖”或“维雷耶”等小型船只,一般每艘能运载十到十二个人。
根据两名侨民拼凑的记忆和信息,汀姆岛上目前被囚禁的华人约有一百二十名。
此外还有来自南洋甚至小西洋的各族奴隶,人数接近二百。
看守他们的以西巴尼亚士兵及土著辅助兵总数约有四十人。
其中半数配备老式火绳枪,另外还在营地高处架设了四门安南火炮。
“二十杆火铳、四门火炮……”
曾全维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眉头紧锁,“这火力配置,凭咱们这点人手,可是块硬骨头啊。”
吴振湘面色凝重地点头,环顾了一下甲板上能算作战力的人员,说:“佛郎机人不帮忙。只靠咱们自己这二十四人,强攻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
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张静媗忍不住硬插了进来,语气带着不满:“等等!吴大哥,怎么就是二十四个人了?你数数是跟卖炊饼的学的吗?”
吴振湘被她呛得一怔,下意识扳着手指数道:“怎么不是?
钟娘子是大夫,不能让她冒险冲杀吧?
李堂主他们五个。
我们老寻经者兄弟,是一十七个。
再加上他们俩(指了指两名侨民),满打满算,不正好是二十四个?”
“是二十七个!”张静媗大声纠正,同时猛地一招手,“小文!小能!过来!”
那两个仅存的魔盗团少年立刻挺起胸膛,上前一步,站到她身边,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
张静媗指着他们:“看见没?三个大活人!咱们不能丢份!也得算上!”
吴振湘看着那两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哭笑不得:“瞎闹!你们仨还是孩子!这是真刀真枪玩命的勾当,不是过家家!”
“谁孩子了?”张静媗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就要炸毛。
眼看气氛又要僵住,一旁的王家寅赶紧用手背拍了拍吴振湘的胳膊,打圆场道:“唉——老吴,话不能这么说。
咱们当年像他们这个年纪,不也早就拎着刀片子出来闯江湖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多一分把握嘛。
我看小张姑娘和这两个小子,机灵着呢,未必就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差!”
吴振湘看了看王家寅,又看了看一脸倔强的张静媗和那两个虽然紧张却不肯后退的少年,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妥协地挥挥手:“行行行!算上!都算上!二十七个!真是……老了,数都算不清了。”
张静媗这才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满意了。
小文和小能也暗暗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一丝被认可的兴奋。
李知涯将众人的讨论和争执都听在耳中,心里飞速盘算着。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做出决策:“硬拼确实不明智。
但你们别忘了,岛上那些守卫,看管奴隶多年。
风吹日晒或许辛苦,但真正的实战恐怕早已生疏,安逸久了,战力必定退步。
加上汀姆岛孤悬海外,距离吕宋本岛还有不短的距离。
就算他们能发出求救信号,以西巴尼亚人的支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抵达。”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夜间突袭!趁其不备,速战速决!”
“夜间突袭?”王家寅挠了挠头,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想法是好。可大晚上两眼一抹黑,咱们人生地不熟,怎么突袭?别还没摸到人家门口,自己先掉沟里或者撞墙上了!”
李知涯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王家寅:“王大哥,你忘了当初咱们是怎么夜闯佘山的了?”
王家寅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喔——药水!瞧我这猪脑子!怎么把那宝贝给忘了!”
经他这么一嚷,当初参与过佘山行动的老人们都立刻想起来了——
那种喝下后能在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的神奇药水!
这下,众人心中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夜间突袭的最大障碍,似乎迎刃而解。
李知涯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还在半空:“这会儿离天黑还早得很。正好,咱们先去那什么卡……卡什么岛来着?”
旁边的侨民赶紧接话:“恩公,是卡坦端内斯岛。”
“对!卡坦端内斯岛!买船!”李知涯一挥手,“迭戈船长,麻烦启航,去卡坦端内斯岛!”
船帆调整,三艘船划破蔚蓝的海面,朝着新的目标驶去。
而海风立刻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时值农历十月下旬,西历十二月初,南洋正刮着硬朗的东北季风。
船队无法直航,必须不断地“之”字形调整风帆角度,艰难地切风前行。
海浪拍打着船身,康乃馨号为首的船队像醉汉,歪歪扭扭地在无垠的蓝色原野上犁出一道曲折的白色轨迹。
李知涯估算着航程。
从巴丹群岛到卡坦端内斯岛,约莫一千四百里。
以眼下这平均七节上下的航速,至少需要两天半。
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天。
五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船舷。
五天时间,汀姆岛那些西班牙守卫肯定能发现少了奴隶了。
但这种事以前肯定也发生过。
按那两个侨民的说法,岛上管理混乱残酷。
守卫最多迁怒其他人,吊死几个“不听话的”泄泄愤就了不得了。
不影响大局。
李知涯如是宽慰自己。
既然至少还要漂泊两天半,神经便没必要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紧绷如弓弦。
其他人都很快找到了消遣。
耿异、常宁子和曾全维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了一副污渍斑斑、边角卷起的纸牌。
三个人挤在甲板一角背风的货箱后面,很快就沉浸在一项名为“斗地主”的新型智力(与运气)竞技中。
“一对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