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咚——!”的一声鼓响。
司礼官高唱:“围猎终——!”
几乎同时,侍卫快步上前禀报:
“陛下,此次围猎头名已出,今年又是龙骧军统领关玄将军!”
太傅脸上稍微有了些光彩——关玄是晟王麾下爱将!
太傅看向皇帝,想必这回换他脸绿了。
谁知皇帝非但不恼,反而抚掌笑道:
“好!关将军英勇,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
皇帝说完,目光一转,落向看台上的唯一带来观礼的尚才人。
那清丽的眸子正远远望着关玄,眼中掩不住的复杂情绪翻涌。
而场中的关玄也望着看台,牙关紧咬——
今日他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拼命,亦是再见她的缘故。
他幼时到京都投奔亡父挚友,借宿在尚府多年,与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他去边疆就是想建功立回来娶她,可他回来之时,尚府已倒,她沦为罪奴入宫,
这些年,他没有一日不在想她在宫里到底过得如何,没有一日不在想自己何时才能救她出火海。
只是不料,他还未跟着晟王杀进宫里救她,她就被皇帝从掖庭挑出来,安置于后宫之中。
他愈发愤然,他愈发不安,整日坐立难安!!
都是太后和皇帝那帮窃国恶人将她害了。
就在此时,皇帝清越的声音传遍全场:
“另外,尚才人温婉贤淑,孤念及关将军劳苦功高,今日便做主,将尚才人赏赐于关玄将军。”
什么?!
关玄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尚才人更是身形一颤。
原本以罪奴身份的她,是终生无法出宫的,她以为此生她与关玄再无任何可能。
但皇帝先将她纳入后宫,脱了她罪奴身份,接着又将她送给关玄。
眼下她不仅能出宫,恢复自由身份,还能同心爱之人在一起。
这皇帝的手笔实在出人意料。
小花亦是愣在原处,她抬眸瞟了瞟皇帝的棱角清晰侧颜。
皇帝竟把尚才人赏给了围猎头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晟王眯起眼睛,他当然知道尚宛白就是关玄的死结,他也曾许诺帮他救出心上人,才把关玄牢牢拴在身边。
可现在,皇帝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尚宛白赏赐给了关玄,施恩笼络的手段简直是明抢。
“臣,谢恩。”
关玄颤抖着跪地。
福成公公在一旁急了好一会儿了,眼看着终于事儿办完了,这才找到了时机:
“陛下,您这身上还有伤,赶紧去营帐之内找太医看看。”
小花也跟着点点头,她正要上前扶着皇帝的手,南宫栩抢先一步虚扶皇帝的手臂,
“臣送陛下去营地。”
小花瞪着大眼睛看着那招人烦的南宫栩的背影,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西南侯夫妻也是紧张得不得了,他们现在对这女婿甚是满意,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那都是极好的,况且自家闺女都已有皇嗣,都是一家人。
顿时一帮人涌上来将皇帝送回王帐。
福成公公眯着眼睛,小心翼翼为皇帝脱下衣服,太医朝他那流血的肩头一看,顿时面露诧异。
“陛下这是被何凶兽咬了?”
南宫凛这才低头看去,两排大牙印,还能是谁?
他的小宫女那晚咬的。
当真是小凶兽。
那血是本已愈合的咬伤,在方才的碰撞下重新流出来的。
应当是没有大碍的。
他抬头扫向围着他的一众人等,却不见咬他的“小凶兽”,他凤眸微挑,不是刚才还在心里一路骂晟王呢?去哪儿了。
皇帝抬手拽了拽衣襟,语气淡然:“孤无碍。”
话落便要起身,心里记挂着那个小宫女——她不是说有顶顶重要的事要告知?他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刚动了动身子,南宫栩的脸忽然凑到跟前。他脸上摆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眼底的关切却半分没落到实处:“陛下伤势尚未诊治,这是要往何处去?臣陪陛下一同前往?”
南宫凛凤眸微挑,不带小宫女来就是防他呢,让他跟着去还了得。
“孤哪儿也不去。”他淡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难得王兄从江南赶来,咱们兄弟好好叙叙旧。”
说罢,他微微抬眸朝福成公公递了个眼神。老公公何等通透,立刻心领神会,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王帐外的小树林里。
焦修正急得满头大汗,将一架精巧的木鸢推到小花面前:“快,趁现在所有人都围着陛下,我带你逃出去!”
“我不逃!”小花猛地挣开他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皇帝肩头的那道牙印——方才在帐外匆匆瞥了一眼,那形状、那位置,竟和她咬在“糙汉将军”肩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细想,手臂就被人狠狠拽住,一路拉出了人群。
看清来人是焦修时,小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跟这不靠谱的家伙凑在一起,就没遇上过好事!
她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立刻回王帐找陛下。
小侍卫哥哥是皇帝!
难不成糙汉将军也是皇帝!?
要确认的东西更多了,小花越想心越乱,转身就往王帐的方向跑。
“哎!这么好的机会你去哪儿啊?”
焦修还在身后急声呼喊,可小花早已跑远了。
刚到王帐门口,就见福成公公迎面走来,看到她便笑了:“那不是小花吗?可算找着你了。”
“公公,是陛下唤我?”小花连忙停下脚步,瞪着几分急切的黑瞳问。
“陛下命老奴先送你回行宫歇息。”福成公公笑着引路,脚步不停。
小花愣住了,连忙追上去:“陛下不一起回去吗?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等陛下?”
“陛下自有考量,这般安排定是为你好。”
小花抿了抿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陛下当然都是为她好的,他就是她最信任的人。
这么想着,便乖乖跟着福成公公上了马车。
车厢稳当前行,小花终究按捺不住,轻声问身旁的福成公公:
“陛下的伤势如何?”
福成公公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后怕:
“方才见那血渗了出来,可把老奴吓坏了。万幸只是旧伤被碰开,太医说不打紧。”
旧伤……
小花脸色一红,想起那晚咬在‘糙汉将军’肩头的那一下,确实是拼尽全力的。
没想到,那人或许……就是陛下。
如果说那人是陛下,那昨夜的温润公子呢?
会不会也是他?
小花回忆了一下月白公子的身形,确实与皇帝有几分相似,只是声音完全不同。
她蹙眉咬着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若陛下存心要瞒她,自然有千百种方法不教她识破。
小花先是怔怔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
退一步说,皇帝若是诚心要骗她,她问他,他就会承认吗?
小侍卫哥哥他倒是说过是他。
可后面这两位……他还会坦然认下吗?
她心绪纷乱如麻,一路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缓缓停在了寝殿门前。
福成公公温声道:“到了,小花就在这里安心等候吧。”
小花抬头望向西方,夕阳正沉,将天际染成一片暖融融的乌金色。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福成公公,语气带着几分少有的沉静:
“公公,奴婢今夜……与月白公子有约,需往清水水榭相见。”
福成公公看着小宫女渐远的背影,急得几乎要脱口唤住她。
什么月白公子啊!哪来的月白公子啊!
哎呦喂,我可怜的陛下啊……
你这小宫女怎么还想着别的男人,额,虽然也不算是别的男人,不过就是很别扭啊……
福成公公连连摇头,一声长叹。
一会陛下回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