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音刚落,全场顿时炸开了锅。
大臣们一个个也顾得上什么表情管理,瞪圆了眼珠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支带着老血痂的赤羽箭尾在皇帝指尖一晃一晃,好像在啪啪打着南宫栩的脸。
刚才还嘚瑟得不行的太傅,这会儿脸也绿了,嘴巴张了张,愣是没憋出一个屁来。
西南侯拿胳膊肘碰了碰自家夫人,压低声音: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他忧心忡忡地搓着手,"这心思深得......咱家窈窈往后可得留个心眼。"
文官堆里的周景明也震惊地眨了眨满眼的精光,他猛地吸了口气,好嘛,小皇帝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是摊牌了这是!不装了。
他激动得手心冒汗,他定要誓死黏着皇帝!为他鞍前马后,创宏伟大业!名垂千古,名垂千古!!
那武将堆里更是炸了锅,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跟蚊子开会似的。有几个晟王的铁杆崇拜者,这会儿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全场只有皇帝一人眸中毫无波澜,他凤眸微眯,看着盯着那赤羽箭出神的南宫栩。
“王兄可是想起来了,当年射杀银狼那一箭,是不是你射的,以王兄的敏锐,不该毫无察觉才对。”
南宫栩两腮的微微发颤,他岂会毫无差距,他明明瞄准的是心脏,可那头银狼中箭部位是咽喉,他当时亦是有所怀疑,但在所有人的吹捧和盛赞中,他迷了心窍,信了是天命所归,天助自己。
现在,他才恍然。
为什么南宫凛要将那头伤狼养下来,那不仅是他胜利的徽章,更是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的活证据!
皇帝根本没理会晟王罕见的失态,直接把那半截箭羽塞进他手里,嘴角一勾:
"物归原主。"
当年无依无靠的冷宫皇子被太后扶上皇位,整个大齐朝都道是南宫凛抢了晟王的皇位,一时间他成为众矢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
而那场秋猎,晟王几杯酒下肚,忍不住少年意气,当众要跟他比试,似是急于证明他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选。
却不知,南宫凛等得就是这个契机。
他用一次失败又窝囊的围猎败绩,将自己从晟王和太后的争斗中摘出来,彻底隐身。
名声算什么?
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他好不容易走出冷宫,好不容易坐上皇位,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并不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
他的目标永远都只有实实在在的权利。
就像"复仇"这种笼统的字眼,他从来不说。
他没有仇恨吗?他亲眼看着母妃被火烧死,看着相依为命照顾他的惜娘被南宫琰一箭射死,谁还没有个悲惨童年了。
但他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伤春悲秋,愤命运不公,天道不仁,他只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任何没有意义的戏,他都不多加。
摆脱悲痛的最好方才其实是放下概念化的东西,去做眼下具体的事情。
南宫栩不同,他从小出生尊贵,众星捧月惯了,那些悲惨的境遇虽磨砺他也逼迫他,好像一个永远笼罩他头顶的阴霾,久而久之成了他身上甩不掉的重负,
这些年来他看着强大,却一直在悲痛和绝望中负重前行。
有时候南宫凛看他也觉得挺可怜的,明明手握一手好牌,他若是有他那样的条件,哪里费得着藏十年拙。
就在全场哗然之际,小花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身前的皇帝。
这波操作也太帅了吧!
虽然她不太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但看晟王和太傅那吃瘪的表情就知道,皇帝赢麻了!
这时,太傅脸色铁青,强撑着站出来:
"陛下,老臣以为往事久远,恐难辨虚实,但今日这头银狼,可是有人亲眼见得晟王殿下猎杀?"
“小女亲眼所见。”
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就见焦晓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太傅眼睛一亮,抚掌轻笑:“既然如此,十年前暂且不论,今日的确是……”
话未说完,焦晓铜铃般清脆的声音将其打断:
“今日的确是陛下该猎得那银狼。”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唏嘘。
“小女亲眼看到陛下将对准银狼的箭,改成了扑向那名宫女的野猪,陛下临危一刻选择救人而非射狼。”
此话让众人更惊诧了,皇帝不是残暴得很吗?
竟然是为了救人才错失银狼。
可那小姑娘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一看就不会撒谎。
“这么说来,晟王也在场,但是却坚持射狼?”
“没想到陛下会救人,竟是晟王见死不救……”
底下的人开始低头议论纷纷。
太傅的脸色白了白:
“可无论什么缘故,比试就是比试,臣以为西南侯既当众许诺,这盐铁专营权?”
“哈哈哈!太傅说得是!咱们西南儿郎说话算话,既然晟王猎得银狼,那盐铁专营权,自然归晟王所有!”
没等太傅说完,西南侯已经豪爽地走上前来。
太傅眸色流转,面子丢了,可实实在在的好处还是到手了。
并不算太亏。
西南侯夫人见他那副得意模样,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盐铁经营权算个屁,敢欺负我好女婿。”
随即她推了一把身前的西南侯,西南侯大步走到皇帝面前,声如洪钟:
“今日围猎确实精彩,尤其是陛下放弃射杀银狼、出手救人的仁德之举,更让老臣钦佩,所以今日臣特意加上一筹码。”
说完,他转身接过侯夫人递上来的一块玄铁令牌。
“这是西南的盐铁令!今日就将它献给陛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西南侯这是豁出去了!
谁都知道,西南诸地盐场密布、铁脉纵横,自先朝定下规矩,这盐铁令便是此地的“铁律”:
无令者,哪怕揣着盖了玉玺的皇命,到了西南的关卡也寸步难行,场坊管事更是闭门不纳;持令者,却能定产销之价、掌课税之权,便是当地知府见了令牌,也要恭恭敬敬地让三分。
这跟晟王到手的“盐铁专营权”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筹码。
“专营权不过是份盖了印的文书……”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低咕哝了一句,瞬间被周遭的吸气声淹没,
“有文书没用啊,得持令之人点了头,才能动盐场的仓、开铁坊的炉。”
眼下,皇帝竟然得到了盐铁令!
那晟王手里的那盐铁专营权便瞬间毫无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