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愕，这幅画本是我与沈望臣小时玩耍时他所作，如今十年过去，他竟然还留着。
“朝姑娘何必顾影自怜，沈大人对你用情极深，若利用这一点，便可作为扳倒他的利刃。”
我低头饮下一杯茶：“我与沈望臣不日便将成亲，你们凭何认为
我会帮你们对付我的未来夫婿？”
秦朗将卷轴一合，开始慢条斯理的讲述起来我父兄为守护城门所做的牺牲之举。
我捏紧杯子，这件事情无论再提起多少次，给我的伤痛始终不散。
“朝大人，害死你父兄的元凶就是沈望臣，如今贺府衰落，沈府红火，你难道不恨吗？”
秦朗反问道。
可我当初私下求沈望臣之事他怎么知晓的一清二楚？
丞相与秦朗都是宋运的人。
秦朗交给我一瓶粉末状的毒药，嘱咐我成亲之后可日日下在沈望臣的酒中，沈望臣本就有饭前小酌的习惯。
久而久之会让沈望臣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不会在他体内留下痕迹。
他说我只管做这些，后面的事情丞相自有办法。
秦朗许我事成富贵无双，重兴贺府。
但是我拒绝了，我一直明白，宋运才是我最大的仇家。
而沈望臣，只是我爱极而生恨的人。
最终我与秦朗不欢而散。
夜深。
我与秦朗一同走出了酒馆。
思绪飘乎间，却突然看见了迎面而站沈望臣。
6.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
一股莫名背叛的羞耻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我迅速勾画几个开脱的理由。
可沈望臣却只是走了过来，将外袍搭在了我身上：“更深露重，莫要着凉。”
秦朗早已畏惧的驾车而逃。
沈望臣却要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都忐忑不安，但是每次我试探性的开口询问沈望臣是否听见了我和秦朗密谋的事情时。
“沈望臣，我今日与秦朗…”
他却总是岔过话题。
“朝颜，我为你打了几副珠钗，不知道你可否喜欢？”
“朝颜，我将府上后院都栽上你喜欢的海棠可好？待你我成亲之后，你日日看着也欢喜。”
“朝颜，你若来了沈府，沈府便不只是个冷冰冰的院子了。”
他是我的敌人，这些年恨之入骨的仇人。
可偏偏每句话都能刺穿我的仇恨，直达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沈望臣，够了，我们彼此都清楚，你我本不该同行。”
我说的是恨意。
他却后退几步，
“朝颜，若你不喜与我同行，那我便远远的跟在你后面。”
那日，他没有质问我为何跟秦朗会面，就这样把我送回了府中。
我捉摸不透他，爱与恨在我心中纠缠，我的心乱了。
于是我在祠堂跪了整整一晚上，为我的痴心忏悔。
我只能在行为上越来越疏远沈望臣了，麻痹自己。
紧闭府门，不理会他送来的任何东西。
无论是他亲自挑的婚衣还是珠宝。
就这样挨到了成亲那日。
十里长街，装饰的绒花锦簇。
他骑着马，无比欢喜的来到贺府门前。
众人欢呼呐喊。
还有许多人起哄着说要看看新娘子有多美。
就在众人围在贺府门口准备迎亲时，我推开了门，一身素衣。
正在人群熙攘中满脸欢喜的沈望臣定住了，却还是下马迎我。
人群哑然无声。
“朝颜，我送你的婚服…”
我没有应他的话：“沈大人，我们走吧，莫误了时辰。”
“朝颜，我还未曾拜谢岳母…”
沈望臣低声说道。
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沈大人，你以为我母亲会想见到你吗？”
随后我将他扔在原地，独自走上了花轿。
锣鼓重新敲响，却不如来时的欢快。
洞房花烛夜，沈望臣招待宾客后回来了。
此刻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手心冒出阵阵冷汗。
但他走到我面前，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颜，今日辛苦了，早点休息。”
然后他自顾自的走向书房，与我分房而睡。
7.
第二天一早。
我正想喊我的婢女小翠为我更衣时。
唤了几声不见有回应。
反而进来一个陌生的婢女：“夫人，我替你更衣吧。”
我反问：“小翠呢。”
“小翠被沈大人叫走了。”
“你可看见沈大人带她去哪了？”
“慎刑司。”
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收拾衣物赶去慎刑司。
一声声惨叫从审讯室传来。
我不顾下人的阻拦跑了进去。
小翠一身是伤的被铁锁捆着。
沈望臣拿着鞭子站在旁边。
眼神冰冷毒辣，周身肃杀之气蔓延。
我冲过去，挡在小翠面前。
质问沈望臣：“沈大人，竟不肯放过我身边之人么？”
大约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冲进来，沈望臣微微一怔，随后连忙伸手将我揽过来。
“朝颜你怎么过来了，旁边是炭火盆子，当心点。”
他对我说道。
我咬着唇挣脱开他的手。
他拿出小翠的口述书，上面写着她是受皇帝和丞相指使来我身边，昨夜正准备给我和沈望臣交杯酒中下药时被逮住。
我拿着认罪书走到小翠面前，沈望臣在旁边护着我。
“这可是真的。”
小翠点了点头。
我愣住了，当初在宫里，我自以为挑到了一个忠心的奴婢，没想到还是宋运的人。
前些日子，秦朗还要拉拢我，如今拉拢不成，竟想要我的命。
沈望臣担心的看着我:“一个不忠心的奴婢而已，朝颜，莫要为此伤心。”
忽然我瞥见认罪书上的一行。
是小翠交代的，那日宴会的刺客也是与她里应外合。
也是宋运派来的。
宋运，装了几年的相敬如宾。
怎么此刻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杀我。
不及细想，
沈望臣的手下便传来消息：“城西有流民进城，乱作一团。”
8.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
局面已经不太可控。
大批的流民进城争抢食物。
丞相已经派禁军镇压，而他们镇压的手段便是杀死这些躁动的流民。
沈望臣正在听手下汇报情况。
“滚开！”
一个士兵吼道。
我转头看过去。
竟是一个士兵提剑，而他面对的是一个看似只有十岁的孩童。
那孩子护着身后的妹妹。
她妹妹手中拿着一张抢来的大饼。
士兵狠狠的的踹了他一脚。
他依旧护着身后的妹妹，眼看士兵不耐烦的就要拔剑而出。
我走过去，呵斥住了他。
“孩童而已，放过他。”
那士兵不屑打量了我一下。
我亮明身份：“我是贺家贺朝颜。”
他方才略微恭敬些：“贺姑娘，实在是这些流民不懂规矩，况且我们这么做也是丞相亲自授意的，您要与丞相作对不成？”
我哑然。
沈望臣此刻抽出身走了过来。
“我夫人说话你便照做，若不然，我既敢杀你也敢杀丞相。”
士兵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我俯下身子问那小孩：“你们怎么逃荒到京城来了？”
他大概是知道我无恶意，于是卸下了警备的样子。
“方城来了好多士兵，争抢我们的粮食，霸占我们的房子。”
我看向沈望臣，发现他也一脸疑惑的样子。
他问：“官府不管么？”
那小孩答：“连官府的人见到他们都是恭敬的。”
沈望臣唤来手下。
找地方将两个小孩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我说：“方城怎会突然出现不知来路的军队。”
沈望臣答：“宋运昨日让小翠对你我下手，今日又对这些流民赶尽杀绝，事有蹊跷。”
我了然。
沈望臣的手下来报，丞相悄悄派秦朗去方城与军队联络。
我们将人扣住。
也将小翠的事情隐瞒住。
双双称病在家。
小翠下的应该是上次秦朗给我的毒，慢性毒药，慢慢消耗人的东西。
营造出一种俩人都中毒的假象。
趁着夜色，我和沈望臣赶去了方城。
9.
沈望臣扮成秦朗。
为了掩人耳目。
我们没办法带太多人。
在马车上，沈望臣对我说：“朝颜，若遇到什么危险，你就先跑，不用管我。”
我别过头。
“沈望臣，我们只是来调查这件事，不得已同行，公事公办，你不必对我如此。”
他不再说话。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方城。
街道上空无一人。
偶有一两个醉酒的士兵路过。
沈望臣警惕的将我护在身后。
有官府的人前来接待我们。
方城地处偏远，这里的县丞并没见过沈望臣，况且有我们截获的印章，所以他并未怀疑我们。
“秦大人，这位是？”
县丞指着我说。
“这是我夫人。”
“我是他的婢女。”
我和沈望臣同时回答。
县丞懵在原地。
“我夫人生性活泼，喜欢说玩笑话。”
沈望臣解释到。
县丞警戒心很重，并没有完全信任沈望臣的说辞。
我们提出去军营看看，他只是那话搪塞我们，说现在还不太方便，先安排我们住下。
我与沈望臣一个屋子。
夜晚。
我和沈望臣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他开口说：“朝颜，你若不愿意，我抱着被子去地上睡。”
我指了指窗户，哭笑一声：“恐怕不行。”
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是县丞派的人。
大约是白天因为我和沈望臣的说辞不一，让他特地前来调查。
沈望臣皱了皱眉，一脸为难的看着我，似乎是怕我生气。
我捏着嗓子妩媚的喊了一声：“夫君，妾身这便伺候你歇息吧。”
沈望臣一怔，随后耳尖开始泛红。
说着我便要上手解沈望臣的外衣。
沈望臣伸手搂过我的腰，四目相对，气息交织。
他呼吸有些急促，我有些不自然的望向窗外。
那人依旧没走。
我心一横，直接凑上沈望臣的嘴唇，轻轻落下一吻。
10.
沈望臣的身子微微一愣，僵住原地。
片刻，他微微试探性的回应。
唇齿交织间，我一时有些意乱情迷。
窗边的身影走了。
我伸手推开沈望臣。
他夹带着欢喜试探性的问我：“朝颜，方才你”
“逢场作戏而已，沈大人。”
我打断他的话。
他眼神里的光突然暗淡下来。
一晚上再无多言。
一直到第二天。
县丞才过来要带我们去军营看。
整个军营由一个大胡子的将军统领，他说他姓李。
宋运母后母族的姓氏。
军营规模很大，但是却看起来不都是正经训练出身的士兵，像是在外招兵买马凑上来的。
县丞向他介绍沈望臣是丞相派来的秦大人。
这位李将军设宴接待了我们。
推杯换盏中沈望臣已经和他混的熟络起来。
李将军抬起酒杯，看向：“秦大人，你让陛下和丞相大人尽管放心，等沈望臣毒发至深的时候，一声令下，我即刻带着兄弟们赶往京城，包围沈府，一举杀掉这个乱臣贼子。”
果然宋运并非全然懦弱，此刻便要朝着沈望臣回击。
只见沈望臣不慌不忙。
举起酒杯与他共饮：“好！李将军，回头飞黄腾达之时可要多多关照我啊。”
那位李将军被他恭维的心花怒放，一股脑将全部计划托盘而出。
我清楚的知道，属于宋运和沈望臣之间积怨已久的矛盾，终于要以你死我亡的形式结束了。
我浅浅的饮了一口酒。
不经意的抬头间。
我竟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面带刀疤的男人，正进来要向李将军汇报什么东西。
一股谜团萦绕上我心头。
因为此人，正是当年我父兄对付的叛军头目之一。
我曾在城墙上远远见过。
他脸上这处刀疤，我断不会认错。
我疑惑的开口：“李将军，这位是？”
李将军心花怒放的向我们介绍：“这是我的副将，周全，十分得力，骁勇善战，当年为皇上剿灭贺家做出不小贡献。”
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撞击着我的心口。
我楞在原地：“宋运？剿灭贺家？”
11.
李将军察觉到我的异常。
沈望臣则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李大人，实不相瞒，我夫人有旧疾在身，此刻怕是身体又不爽利了，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沈望臣就拉着我的手走了。
刚出军营，我就瘫倒在地。
沈望臣似乎是知道一切的样子。
他没说话，自顾自的将我抱上马车。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
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眶。
我突然握住沈望臣的手：“当年叛军攻城，贺家被派出去抵御全部牺牲，不开兵器库，紧闭城门，都是宋运的手笔？”
沈望臣心疼的看着我说：
“朝颜，我和你母亲不愿将这件事同你说，是怕你以卵击石去找宋运报仇，如今我已经有能力与宋运相抗，我定会替你报仇。”
我摇了摇头，央求沈望臣将所有的真相都告知于我。
他伸手覆上了我的脸。
轻轻为我擦拭掉泪水，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贺家军功卓著，在百姓之中的威信早已盖过刚刚登基的宋运。
我父兄手握军权，宋运害怕自己的地位被撼动。
丞相便给他起了个主意，趁我父兄单枪匹马从边关回家省亲之时，临时组建了一只所谓的“叛军。”
父兄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是他们都是忠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出城时，父兄将我和阿娘托付给世代相交的沈家。
为我敲定了与沈望臣的婚事。
而沈望臣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保全我和阿娘。
可宋运与丞相为了笼络民意，竟然又假意的封我为后。
当时沈望臣的势力远不及现在，我又对他误会至深，怄气嫁给了宋运。
所以他这些年不顾一切的扩张势力。
只为有朝一日，可以为我贺府报仇。
我知道这之中有宋运的手笔，可我只以为宋运只是懦弱到不敢开城门，却不知一切都是他与丞相的策划。
而面前，我因爱生恨一直有所抱怨的男人，确实一直为我而想的良人。
再也压抑不住的爱意伴随着愧疚顷刻间涌出。
我紧紧的环住沈望臣。
以后，再无隔阂，夫妻一体。
12.
回到都城后。
沈望臣暗中调集大量兵马前往方城。
我也联系了部分曾经跟随我父兄征战的战士将领，相助沈望臣。
我们依旧称病不出。
丞相和宋运都以为我们已经深陷圈套。
做事极为张扬。
宋运昏庸的属性越来越显露。
不但无故杀害妃子与大臣。
暴力压制流民。
还四处征收苛刻税收。
而丞相更是，没有了沈望臣的牵制，在朝廷上风生水起，在都城之中欺男霸女，无恶不做。
自从那日彼此袒露心事。
我与沈望臣越来越如胶似漆，我为他洗手做羹汤，他为我在后院栽遍海棠花。
晚上睡觉之时。
沈望臣依旧抱着被子去书房。
“早些休息，朝颜。”
我主动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语气娇弱：“夫君今日留宿在此吧。”
他微微一怔，随后将我扑倒，烛火吹灭，春宵一夜。
半个月之后。
等宋运下令要围攻沈府之时。
方城传来消息，宋运招兵买马的军队悉数被灭。
我和沈望臣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大殿上。
方城的县丞连夜赶往都城，告诉了宋运这个消息。
宋运气急，在大殿上疯狂摔东西：“沈望臣竟敢戏耍朕，朕要调边境之兵，杀了他。”
丞相在一旁劝说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
沈望臣派人传信给宋运：“若要保全性命，请陛下三日内让位给宗亲王宋晏。”
宋晏是我与沈望臣扶持的君王人选。
曾出言为贺府求情而被贬，但是爱民如子，雄才大略，极负贤德之名。
本以为宋运会为此低头。
却不想，他趁我阿娘外出买菜，派人挟制了她。
要我与沈望臣亲自去谈判。
13.
我和沈望臣到了宋运所说的郊外。
一处山洞里。
宋运蓬头垢面，面容憔悴。
他在山洞里布满了炸药。
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挟持着我阿娘。
我焦急的说：“宋运，你害贺府满门忠烈，欺辱平民百姓，我们保全你生命无虞的退位，你为何还要这样。”
宋运大喊一声。
随后警惕的看着我们俩：“退位？我为何要退位，这天下是我的，他们不过都是我的子民奴仆，就应当为我当牛做马。”
沈望臣上前一步想要控制住他。
他却将我阿娘带进一个更狭窄的小洞口。
“朕要死便死，绝不会退位，你们必将落得个乱臣贼子之名，而宋晏也必定会落得一个弑君篡位之名，人人得而诛之。”
宋运越来越疯癫，随时有可能引爆火药。
阿娘喊着让我们别管她，快些退出去。
沈望臣俯身对我说：“朝颜，你先出去，我一定会将你阿娘带出去的。”
我抓住他的手，摇摇头：“望臣，我要同你一起。”
“听话，你在这里我会分心，晚一秒，阿娘便会多一分危险。”
我点了点头。
他宠溺的笑了笑，拿出一个海棠花簪：“成婚那日原本想亲手为你簪上的，与送给你的婚服一个花样，现在给你。”
我接过簪子，似乎是有所预料的紧紧盯着他：“你一定要小心。”
他抬手将我眼角的泪轻轻拭去。
眼神里盈满爱意看着我，似乎要把我的脸看个透。
随后，便示意我退出去。
我走出洞口。
片刻，“嘭”的一声。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扑倒。
整个山洞炸开了。
顷刻一片废墟，我忍着疼痛起身，跌跌撞撞跑过去，烟尘迷眼。
“朝颜。”
阿娘的声音传过来。
阿娘还活着。
可沈望臣呢，我扑在石块上，奋力的扒着还发烫土块，泪止不住的流。
我撕心裂肺的喊这沈望臣的名字。
却再无人应答。
14.
沈望臣与宋运同归于尽了。
他用自己的性命，为贺家报了仇，救了阿娘，保全了我。
我守在山洞一天一夜。
等到他们将沈望臣被砸的模糊不清身体抬出来。
我才意识到。
他真的离开我了。
新皇登基，追封沈望臣为平南王，世人称颂。
而我，浑浑噩噩的操办了他的身后事。
我方才意识到这些年他是多么孤单。
他的府宅很大，物件很少。
他将府中大部分钱财都救济了出去。
他的书房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里面规规矩矩的放着几张图纸。
是他亲手设计的婚服样图，与那日他送我的海棠花簪子图案一模一样。
还有请帖的一角，上面是我写的沈望臣三个字。
他的手下告诉我。
沈望臣迎娶我前。
每日笑意盈盈的数着日子。
我亲自来给他送请帖那日，他高兴极了，一遍一遍看我写的他的名字，小心翼翼的剪下来，收进盒子里。
他知道宋运与丞相会派人刺杀我。
于是装醉留宿，为了保护我。
可我，却怄气指责他与刺客一伙。
之后他日日待在书房里，画了一张又一张的海棠花样式图，他说，若我看到这婚服与簪子，必定会欢喜。
他找来最好的工匠为我绣婚服。
他一个不曾碰过针线的人，也日日学习，每天手上都是针眼，新伤加着旧伤。
我一张一张的看着，似乎能看见他傻乎乎又认真坐在这画图的模样。
泪眼婆娑。
等到他终于熬到娶我那日，兴奋的不知所措，穿着婚服试了一遍又一遍。
可我，却连他送来的婚服都不曾打开看过。
可我，却在成亲那日，还对他说了那么刻薄的话。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日他送来的婚服。
展开，精致华美。
在衣服的角落处，看见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歪歪扭扭的，是沈望臣亲手绣上去的。
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眼泪似泉水般涌出，心口乱作一团。
蚀骨焚心之痛。
是我该受的。
15.
转眼又两年过去了。
冬去春来。
去年他亲手为我栽种海棠花都开了。
我为他守着这偌大的院子。
可却并不冷清。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大片的海棠。
一个孩童蹒跚着在花间学步。
那是我与沈望臣的孩子。
他如今已经两岁了。
番外：
1.
今天是我成为沈望臣妻子的第二年整。
我做了一个好真实好真实的梦。
在宋运下手之前，我便将阿娘接到了沈府。
宋运计划未能得逞，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新帝顺利登基。
而我穿上了沈望臣亲手做的婚衣。
重新嫁了他一次。
他笑呵呵的从马上下来。
众人起哄，他像是一个凯旋的将军般。
抱着身着海棠花婚服的我轻声开口：“朝颜，你今日真美。”
我娇嗔的轻轻打了他一拳。
他也不恼，反而更开心了。
碎发微风摇曳，海棠花的簪子在我发间若隐若现。
是夜，我将他的手放在我肚子上。
亲口告诉他。
“沈望臣，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2.
我是沈望臣。
再过几日，我就要迎娶我此生最爱的姑娘了。
我为她设计了她喜欢的海棠花婚服。
工匠将成品送过来。
我挂起来左看右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我连着几日学习了刺绣，绣花针很难拿，一不小心就将手指戳破。
可是我一想到朝颜欢喜的模样，便也不觉得痛了。
看着衣角上小小的一朵海棠。
我很满意。
成亲那日她穿上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