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高兴极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一直被禁锢许久突然自由的小狼。
还是一只小白眼狼。
「妈妈,你真好,我爱你!」
我没接话,转身进了书房。
应付完这个小白眼狼,我也要为自己的人生重启做计划。
今天方染和我说了很多。
重启人生首先要有自己的事业。
虽然我做自媒体有些收入,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收入也不稳定。
打响离婚的第一枪,一定要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这样才有争夺抚养权的优势。
虽然我不打算要这个抚养权,但长时间不社交,自己明显与社会脱节了。
我需要重新走入社会。
海投了一晚上的简历,凭借我这个自媒体账号,有一家新成立的MCN给了我面试的机会。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收拾自己。
儿子又一次站在厨房看着空荡荡的锅,懵了。
我拎着包准备出门,他跑过来问我为什么又没做饭。
「我给你开了亲情付,你可以花爸爸卡里的钱。以前是妈妈太严格了,昨天妈妈反思了一下,决定不再这么管着你了。补习班你不爱去就不去,想玩手机就玩手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给你绝对的自由,好不好?」
儿子很高兴,抱着我腻歪了一会儿,嘱咐我跟老师请假,之后就躺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我听见那声「TIMi」,冷笑着出了门。
小孩子嘛,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多管一次我就是莎士比亚的侄子,珍特玛莎比。
6
冬日的天气一直都很冷。
尤其是北方的冬天,空气干燥,呼吸间肺管里仿佛都是冰碴。
我自小长在江南烟雨中,自从到了北方,每到季节交替的时候就有鼻炎,难受得很。
这样的日子我竟过了十年。
我顺利得到了工作,只是没想到老板是姜昊从前的合伙人李觉非。
李觉非和我是校友,大我两届。
我们曾经见过几次,他还来家里做过客。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说话慢吞吞的,只有在聊起工作的时候才会加快语速。
我不清楚公司破产的具体细节,但他这么快就能重整旗鼓,显然很有能力和魄力。
李觉非自然认得我,惊讶之余,他一直在沉默,仿佛我们是陌生人。
直到我走出公司大门,他才在我身侧开口。
「学妹,姜昊最近还好吗?」
男人自带慵懒的声线,闲聊时说话速度很慢。
姜昊不止一次和我吐槽过他这个特点,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破产后二人似乎闹不愉快,理清好账目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我总觉得李觉非不是简单关心那个王八蛋。
「他还好,这几天出差了。」
李觉非点着头,发出一声沉闷的短笑。
上一世姜昊的公司破产之后,李觉非便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我只记得坠崖的前几天,在姜昊的谈话里听见了这个名字,语气很紧张。
似乎李觉非手里握着他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足以让他付出很严重的代价。
李觉非一路跟着我到停车场。
我直觉他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李总是要出去吗?」
他一直低着头,差点撞在我身上。
李觉非推了一下眼镜,眉间拧出两道折痕,慢悠悠地说:「你们家现在经济情况不太好吗?」
我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他会说些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没想到他犹豫半天只说了这个。
我诧异地看着他:「还可以,虽然不如以往富裕,但是日常开销是没问题的。」
李觉非听完我的回答,眉头的褶皱更深了。
「公司倒闭之后姜昊没跟你说一些相关情况吗?」
李觉非的犹豫刺激了我的大脑,一些事被串了起来。
我只知道公司倒闭是因为资金链断裂,姜昊也一直不愿意与我多说。
李觉非家里就是做投资的,公司的流动资金中也有一部分是我从娘家要来的,资金充足。
半年前姜昊反常地谈了一个很冒险的项目,投资金额占据流动资金的四分之三。
当时他力排众议坚持合作,断言会大赚一笔。
那个状态根本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从前他恨不得将合作方的八辈祖宗都翻出来看一看。
这个大项目一直没见什么进展,合作方还跑路了。
正好赶上之前的一个合作项目出了问题,资金周转不开。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公司不可能倒闭。
破产后的这一个月,姜昊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伤心颓废,反而积极出去找投资。
我一直以为他内心强大,如今结合李觉非的问题,我好像猜出了什么。
7
我和李觉非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刚落座我就开门见山:「学长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虽然姜昊一直在这些事上瞒着我,但我和他夫妻一体,我该有知情权。」
李觉非见我态度坚定,情绪平稳,呷了一口咖啡,开了口。
直到我开着车回家,我都没有消化完这件事。
李觉非一直觉得公司倒闭有猫腻,于是用家里的人脉查了一下卷款跑路的合作方,才发现根本就是一个皮包公司。
这个公司的注册人是姜成福,也就是姜昊的父亲。
法人是个中年女人,姓梁。
这笔资金流向似乎明确了。
只是这个姓梁的女人从未出现在姜昊的交友名单里。
以往他会带我参加一些商业晚宴,要我给他撑场面。
我也因此认识了不少富商和阔太,都没有姓梁的。
李觉非的态度很明确,他要追查这笔资金,必要时会让姜昊负法律责任。
起初他以为这是我们夫妻俩一起做的局,但今天看到我来面试找工作,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便打消了对我的怀疑。
他还担心会影响到我和姜昊的夫妻感情,但对我来说这正是瞌睡来了枕头。
李觉非就是我复仇的及时雨。
回到家我发现公婆从老家回来了。
儿子正坐在餐厅吃着饭,手里还拿着手机看动画片。
公公坐在茶厅喝茶,婆婆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见我进屋,婆婆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开始骂。
她个子很矮,又干瘦,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我,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龅牙都露了出来。
这几天回老家她应该受到了亲戚的追捧,整个人比走之前还要容光焕发。
我那顿骂还是骂轻了。
让她这么滋润地来骂我,是我的无能。
「你出去这一大天干什么了?怎么不在家伺候我大孙子?一天天不着家,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女人要检点?」
婆婆年猪般的声音随着喷出来的口水准时响起。
中学课本说,声音的传播速度很快。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天天都练点什么绝世武功,我眼看着空气中的口水先于声音到达我面前。
我嫌弃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大孙子是小儿麻痹还是先天智力缺陷?快十岁的孩子了还要我寸步不离跟着吗?我不在家就是不知道检点,那你天天在广场跟老头跳舞抛媚眼是不是该浸猪笼啊?」
公公本来在悠哉喝茶,听到我的话立刻走了过来,拉住婆婆的脖领质问她。
公公有暴力倾向。
上一世过年前,我提出想回娘家过年,遭到了他的殴打。
这些年姜昊装得人模狗样,但那天他一直在看着我挨打,没有阻拦。
公公边打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
丈夫带着儿子在一旁附和、奚落、谩骂。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公公的暴力倾向,只不过这些年需要我向娘家要钱,他伪装得很好。
上一世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这期间公公来找我道歉,说是自己高血压,一时冲动。
婆婆也来当和事佬,为了不让我离婚,带着儿子日日在我病床前哭。
姜昊那个狗东西自始至终没出面,说是出差。
用脚后跟想都清楚,他不知道在哪个小三小四的床上。
8
这一世我转移矛盾,金蝉脱壳,让公公针对婆婆。
婆婆被拎着衣领,踮着脚站在地上。
她有些发抖,转头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恨。
恨吧,你越恨我越兴奋。
婆婆的智商有点但不多,激动之下说出些什么惊天秘闻都是有可能的。
「老头子,你别信姓林的,她心眼子多,就会造谣!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跟别的老头跳广场舞抛媚眼?」
婆婆卑微地讨好,脸上的褶皱堆叠在一起,好像早餐店卖的千层饼。
在这张千层饼的横截面里,她还要挤出笑。
难为她了。
公公听完她的话,看着我,目光和上一世殴打我的时候一样,像毒蛇吐着信子。
冰冷、阴寒。
「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十幢的张大爷还问我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最近缺舞伴,想你得很。还有十三幢的赵大爷、二十五幢的侯大爷……侯大爷还把上次你落在他那的纱巾洗好了,说下午送过来。」
「没想到妈你异性缘还挺好,这么多大爷都喜欢和你跳舞。」
我的话刺激到了婆婆,她高吼着要我闭嘴,声嘶力竭。
这下倒不像待宰的年猪了,是已经开始放血的。
要么说人不能干坏事,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我刚说完不到一分钟,门铃响了。
监控内侯大爷拎着一个纸袋,站在大门前,还不忘理理衣领,弄弄头发。
我接通了可视电话,侯大爷还有些紧张,问了婆婆有没有回来,说自己来送丝巾。
证据确凿,公公的一声暴吼掩盖了我回答侯大爷的声音,随后就是婆婆的哀嚎。
我担心公公打不着,拉着婆婆的手不让她走,边拉边喊。
「别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
婆婆气急,挣脱了我的手朝她大孙子跑过去。
儿子担心自己受牵连,拿着零食和手机回了房间,丝毫没有要管这件事的意思。
我坐在沙发上给姜昊打了个电话。
这么好看的场面,做儿子的一定要看看才对。
9
婆婆被打进了医院,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龅牙还掉了两颗。
她躺在病床上咧着嘴呻吟,门牙处黑洞洞的。
姜昊赶到的时候,婆婆已经在病床上边哭边咒骂我了。
我坐在一边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边哭一边给婆婆削甘蔗。
婆婆越看越生气,一边哭一边对我破口大骂。
她骂我,我就哭,越哭越大声。
姜昊看到的就是我跟他妈对着哭的场面。
「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和公公很像,此刻都是烦躁和阴冷。
婆婆刚要说话,就被我塞了一嘴甘蔗。
我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老公,都是我不好。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想出门散散心。妈知道了就埋怨我没管儿子。我一气之下把妈送侯大爷丝巾这件事说出来了。妈这是无妄之灾啊!都怪我!」
我坐在椅子上垂泪哭泣,哭不动了就偷偷掐自己。
我是个凶狠的女人,掐自己都下死手。
婆婆气得差点背过气,可惜一只手打着针,另一只胳膊被拽脱臼了不能动,只能看着我表演。
姜昊在面对他父母的纠纷时一贯无条件站在公公那边,此刻也不去想我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开始埋怨他妈。
「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不知检点?非得去跟别的老头来往?我爸这次打你都算轻的,你自己长点记性!」
婆婆把病床上的枕头都哭湿了,一双泪眼看着她的好儿子,哭得直抽抽。
也不知道她听见骂我的话被她儿子骂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是挺爽的。
姜昊转身对我轻声细语,生怕那句话说重了我又开始哭。
「聆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妈出院,我带你出去玩一玩。」
我笑着答应,眼里都是期待的光芒。
我又削了一节甘蔗,在一边啃了起来。
真甜。
10
我请了护工在医院照看婆婆,和姜昊回了家。
他见儿子在家玩手机,桌子上堆满了零食外卖,很生气。
「聆聆,我不是说不让他玩手机吃外卖吗?这对孩子身体不好!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看着他明明想发火强忍下来的样子,我都觉得很累。
这么多年克制本性在我身边演戏,也真是难为他了。
儿子还是惧怕姜昊的,此刻放下手机站在我身边低着头,畏首畏尾,全然没有了对我的趾高气昂。
「老公,你别生气。儿子期末考得还不错,我这是奖励他的,让他玩几天再学习。」
儿子连忙附和我的话,生怕我反悔改口。
姜昊也没多说什么,收拾了一下就去洗澡了。
他的外套上有着浓厚的橘调香水味儿,我从来不用这个味道。
以前他回来的时候身上从来没有这个味道,应该是婆婆住院他回来得急,忘记了处理这些细节。
他拿着衣服准备进浴室,见我拿着外套,神色慌张。
「今天有应酬,对方的秘书坐在我旁边,身上香水喷得浓。」
他一说谎就爱耸肩,这个细节自己都没意识到。
我了然点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笑,催他去洗澡。
半月后,婆婆出院。
这半个月我很少去看她,一直都在忙着找姜昊出轨和他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
婆婆被公公打怕了,出院的时候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但是一见到我,她又颐指气使,恨不得把我撕碎。
「林鹿聆,你别在这装好人,等哪天我抓到你的把柄,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我没有理会婆婆的咒骂和威胁,将他们送到家之后转身就走。
这半个月,我找来的私家侦探拿到了很多姜昊出轨的实际证据。我也从他的手机里调取了一些聊天记录。
李觉非一直在查那个姓梁的女法人,发现她的女儿是那个女秘书郑薇也。
公司破产之后,郑薇也就再也没上过班,还在市郊买了一幢大别墅和一辆玛莎拉蒂MC20。
姜昊转移的那些资金去向现在彻底清楚了。
今天晚上姜昊回家。
既然人都凑齐了,我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11
晚上到家时,姜昊已经在家。
他穿着前不久我给他买的深灰色的家居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听着婆婆念叨这半个月我是如何不孝。
婆婆将我经常早出晚归,不管孩子,忤逆她这些都告诉了他。
饶是他伪装得有多好,如今也忍不住生气。
他见我回来,冷声呵斥住我回卧室的动作,一声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懒得细说,应付了一句:「没心情」。
姜昊此时还在表演,努力维持他完美丈夫的角色,一步步引导我道歉、做出保证。
和过去十年的每一次争吵一样,都是我和他妈妈的矛盾不可调和,他出面PUA我认错道歉。
这次我不可能让他如愿。
我环顾了下客厅,发现公公不在。
「今年过年我要回娘家过,我已经四五年没回去了。」
话音刚落,公公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像被点燃的炮仗。
他好像要在我面前爆炸。
「不行!我今年没时间!」
姜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看起来很紧张。
和前世一样,姜家对我回娘家这件事很敏感。
我冷笑:「没说带你回去,我自己回娘家。」
「不可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是我老姜家的人了!你就是死也得死在老姜家!
「这段时间你天天不着家,我看你是被外面哪个野男人勾了魂儿!这么想回娘家我看你是要出去跟人乱搞吧!」
公公此刻毫无理智,红着眼,额角爆着青筋,伸手就要打我。
这老东西这么应激,是不是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啥?
我趁他不注意,把儿子扔进卧室,将房门锁上,躲过了他的殴打。
见我躲了过去,他更加疯狂,抡起一旁的椅子就要扔我。
我一个闪身躲到婆婆身后,椅子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身上。
老东西用了十足的力气,怕不是要杀人。
婆婆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我见姜昊无动于衷,继续说道:「我就算是真跟外面的男人勾搭到一起去,你们也没任何资格说我!现在住的房是我家买的,姜昊开公司的启动资金是我家给的,这么多年我给他拿了多少钱你们心里应该有数!我家没让他当上门女婿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吃这么多年软饭真当是自己有能力啊!」
姜昊这个人最爱面子,一直都不肯承认他有今天的成就一多半来自我娘家的支持,在外面也从不让我说。
如今我戳到他的痛处,他肯定会丧失理智暴怒。
我太了解他了。
此时他就抓住我的衣领,要把我往墙上撞。
这些年我一直保持健身的习惯,跟着私教学了几年的自由搏击。
上一世出于孝道我不敢还手,现在谁也奈何不了我了。
我轻松躲了过去,一脚反踹在他的心口,将他踹一趔趄。
他懵了,没想到我会还手,也没想到我有这么干净利落的腿法。
抓住这个机会,我拿起摔在地上的椅子毫无章法地朝姜昊和他爸爸打去。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警察来了。
12
李觉非去派出所把我捞了出来。
警是婆婆报的,她告诉警察我殴打老人,家暴丈夫,叫嚣着要我进监狱。
可惜棋差一招,任凭她如何胡搅蛮缠,我都不可能进监狱。
我将客厅的监控录像交给了警察,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最后警察定性为家庭纠纷,口头教育了我们几句。
姜昊以为我和李觉非勾搭到了一起。
见到他时,姜昊「腾」地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如吃人骨血的鬼魅。
李觉非躲了过去,慢悠悠地让他冷静。
事情处理完之后,姜家扬言要离婚,要我身败名裂。
我不以为意,转身跟着李觉非走了。
幸亏这半个月我一点点将自己的行李转移出来,暂时放在了他闲置的公寓里。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
他走后我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夜景,脑子里一直在过着前世今生的一些细节。
对于我要回娘家过年这件事,姜家连着两世都很敏感,千方百计阻挠我,甚至不惜动手,肯定是我对他们来说有好处。
除了半年前我父母立的遗嘱,要将所有财产留给我之外,我一无所有。
也正好是半年前,姜昊的皮包公司出现,拿了一份策划书来谈合作。
我依稀记得半年前他拿回来一份保险,保额很大,说是给儿子的,受益人却填了婆婆。
当时我没有在意,想着本身也是一家人,填谁都无所谓。
如今看来,那份保险对象不是儿子,而是我。
至于联手将我推下山崖,无非是想要骗保,再吃绝户,逼迫我父母修改遗嘱罢了。
姜家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披着人皮的野兽。
13
一周之后,我火了。
几个流量很大的营销号突然集体发声,爆料我婚内出轨、殴打老人、家暴丈夫。
婆婆带着儿子在镜头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控诉着我。
姜昊独自坐在一旁沉默。
得益于我的百万粉丝账号,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舆论。
正义的网友扒出了我现在的住址和公司,也扒出了李觉非。
我被人堵在公寓里无法出来,李觉非的公司门口也被人摆上花圈。
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很多人的正常生活。
方染看到了营销号发的视频,气得不行,嚷嚷着一定要我离婚。
一边埋怨我不找她帮忙,一边带着帝都顶尖的律师飞过来,要帮我打官司。
我一直没做回应。
网友以为自己吃到了真瓜,整个互联网都在庆贺他们随意播撒的正义。
人们常说正义永远不会缺席,但每一场网民的盲目狂欢恰恰就是正义的缺位。
群众朴素的正义被人利用,那就是砍向别人脖子上的镰刀。
视角的狭隘和人性的自得引发的颅内高潮往往会让他们停止寻找真相。
他们不断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看!这就是真相!我就是先知!
就在舆论达到顶峰的时候,我约见了姜昊一家。
他们仨坐在我对面,脸上尽是得意。
婆婆的脸又变成了千层饼的横截面,咧着还漏风的嘴,嘲讽着我。
「你这小贱人终于怕了吧?只要你跪下来道歉,我们还能考虑你继续留在姜家。」
姜昊阴沉地盯着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与爱意。
此刻他更像是藏在阴暗处饥饿的毒蛇,伺机而动,咬准我的动脉。
我没有理会婆婆的叫嚣,在我眼里她就是垃圾,除了会嗷嗷叫之外什么也不懂。
我平静地拿出了这段时间姜昊出轨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照片、聊天记录、开房记录、银行卡流水。
一件事一件事和他对证。
此刻轮到姜昊惊慌了。
他扣住我没来得及撤回的手,死死地按在那些证据上,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掰开了他的爪子:「结婚十年你出轨四年,如今你还问我到底要干什么?」
「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姜家对不起我!你们住我的房子,花着我的钱,心安理得地剥削我!如今还拿着我的钱养小三,还好意思污蔑我出轨家暴?」
「我今天来就是摊牌的,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说完我将证据摔在他脸上,转身就走了。
出了门我关掉了直播。
因为我一直保持沉默,一开播网友都闻风而来,想发泄正义。
没想到看到了事件的原委,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公司又在我的账号上发布了公公动手打人的监控、婆婆的诊断单、姜昊动手以及我还手的视频还有派出所的处理结果。
李觉非也第一时间澄清了我们俩的关系,表示要起诉造谣的人。
舆论终于迎来了反转。
无数的网友和我道歉,他们像勤劳但没有头绪的蜜蜂一样,开始对付姜家。
我又给姜家放出消息。
我父母的财产要在近期转移给我。
事情还没结束。
14
姜昊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我让律师起诉离婚,李觉非也找律师起诉姜昊造谣诽谤。
此刻他一定过得煎熬。
法院传票下发之后,生活平静得诡异。
方染请了年假陪我待了几天,又飞回去工作。
所有的事情看似结束了,但我和李觉非都很清楚,暴风雨即将来了。
开庭的前一天,婆婆带着儿子找到了我。
我到了约定的地点,是城郊公园深处一座荒凉的凉亭。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座山的山顶被人推了下去。
这里人烟稀少,很少会有人到这边散步。
我越走越觉得心里发慌,就像看恐怖片时高能片段前的不安一样。
到了凉亭,婆婆带着儿子跪了下来,看着声泪俱下。
「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聆聆啊,这个婚不要离好不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单亲家庭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啊!」
儿子此时戏精上身,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拽着我的大衣不要我走。
可是他能帮着别人给自己亲妈作伪证,我对他还有什么感情呢?
「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这孩子就能好了?」
我打断了那个老婆子的哀嚎。
干打雷不下雨,到现在我都没看见一滴眼泪。
婆婆止住了年猪一样的哭号,见我不上钩,又换了个话题。
「那你去求求李觉非,不要起诉昊昊。如果昊昊有了案底,这耽误孩子的前程啊!」
「你怕姜昊有案底,就不怕我进派出所耽误孩子?就按你们这么教,这孩子还有前途可言吗?」
婆婆听完我的话并不生气,一反常态地继续求我。
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突然,我被套上了麻袋绑了起来。
我奋力挣扎,徒劳无功。
婆婆催促着绑架我的人动作快点。
我被扛了起来,在爬山路。
起初我还在挣扎,后来没了力气,认命地跟着往山上去。
大概爬了半个小时,我被放在了地上。
长时间大头朝下让我忍不住眩晕干呕,我趴在地上吐了半天。
头上的麻袋被拿下,视线内出现了几个人影。
不出我所料,王八蛋一家连带着郑薇也都到了。
姜昊走上来扇了我一巴掌,好像不解恨,又踹了我一脚。
那一脚正中心口。
疼得我躺在地上几乎窒息。
「你他妈敢阴老子?开直播?就他妈你会玩互联网是吧?」
姜昊又踹了我几脚。
这段时间的平静不过是逼疯姜昊的过程。
他不出手可不代表李觉非会闲着。
姜昊的好几单生意都被李觉非搅黄了。
同时李觉非还拿着充足的证据起诉姜昊挪用公产。
他买给郑薇也的车和房都被我以夫妻共同财产为理由追回。
如今他更像是丧家之犬,被自己逼向绝路。
「姜昊!绑架谋杀可是犯法!」
我竭力喊着,试图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郑薇也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着对我说:「只要我们准备充分,你就是失足坠崖!你父母的遗产、还有那些保金,都是我们的了!
「你追回我的一切,让我一无所有!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潇洒地活着?」
一切都和我的猜测一样。
上一世他们也是这样打算,伪造出我意外落崖的假象。
只不过这一世一位内我和李觉非的步步紧追,他们提前了行动。
公公催他们快点动手,我被挂在了悬崖上。
只要他们将绳子解开,我必死无疑。
山风顺着衣领钻入我的身体,吹得我瑟瑟发抖。
我一向有些恐高,哪怕重来一世,我还是精神紧绷,吓得恨不得自己跳下去。
绳子一点点松动。
我闭上了眼。
15
警笛声响彻山坡。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掉下去的时候,李觉非把我拉了上来。
除夕之前,法院开庭。
姜昊因为诽谤罪、挪用公款罪、绑架罪、谋杀未遂,数罪并罚,不死也很难出来了。
其余的人因为是从犯,根据情节严重情况,也都判了刑。
儿子被我转学去了很远的寄宿学校,非必要我不想再看见他。
我顺利离婚,拿到了全部的财产。
这一世我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临走前我把房产车产交给李觉非,让他帮我处理。
他去机场送我。
「年后回来上班吗?」
他慢悠悠地问。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此时我很适应他的语速,觉得好玩的同时还有些可爱。
「辞职报告我已经上交了,也没什么工作需要对接,以后我就在老家发展了。」
李觉非说了声可惜。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队,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我仿若新生。
「想出国读书,继续学业。这么多年因为恋爱脑耽误了太多,想一点点补回来。」
李觉非点着头。
车内陷入沉默。
良久,车开入了机场的停车场。
就在我要下车时,他开了口。
「我第一次见你是开学典礼,你是新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那时我觉得你惊为天人,一定会在自己的领域有所成就,人类又会多一个女性在学术界发光。」
我停住动作,随着他的话,回想起了大学时光。
那是无忧无虑,且充满理想的时候。
我站在梦想的入口。
「后来知道你毕业就结婚,我还为你惋惜了一阵子。不过我想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也就释然了。再见你就是我跟姜昊合作的时候,那时候你明明是笑的,但是我看不出幸福和快乐。」
「那时的你更像是一台机器,程序化地扮演着角色。你是任何人,唯独不是你自己。直观一点来说,开学典礼上的你身上带着光,但那时那道光没有了。」
李觉非顿了顿,看着我的脸,继续说:「好在现在你获得新生,恭喜你学妹。希望你在自己的领域深耕,成为顶尖的优秀女性。」
他看着我,眼中都是欣赏。
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单纯的欣赏。
像是兄长对待妹妹,抑或是年长者看着优秀的后辈。
16
九月,我踏进了世界顶级学府的大门。
儿子去了私立学校之后总是和人打架,老师找了我好多次。
后来他自己偷着从学校跑了,再也没了消息。
我报了警,至今一无所获。
伦敦总爱下雨。
在繁忙的学业之余,我经常看着窗外的雨,想着李觉非的话。
纵使走错了路,我也不缺再来的勇气。
我又回到了梦想的入口。
我是凌霄花,是木棉,是从淤泥中抽出花茎的玫瑰,是千千万万个曾经失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