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无脸美佳郎(二)
馥芮白梨花2024-01-12 12:003,363

  安宁公主府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气派的朱红大门前已排起了长龙,无数达官显贵正捧着礼盒翘首以盼侯在门口,其中不乏有许多薛翎月熟悉的面孔,以及从未见过的新贵。

  薛翎月手持礼盒走去,那负责登记核验的是位女管事,唤金娘,她一见着薛翎月,便即刻放下手中礼盒迎了出来。

  “薛少卿,小娘子,你来了,今日有些晚了。”金娘旁若无人地与薛翎月闲聊起来,将献礼的官员晾在一旁。

  薛翎月扫了一眼,见是位未着官服,但腰佩低阶银銙的青年,便向其微微颔首,随后将礼盒递到金娘手中。

  她浅笑道:“大理寺公务繁忙,便来晚了些,还烦请金娘帮忙核验。”

  “自然,小娘子来了,其他都要靠后站,我来先帮小娘子核验。”金娘毫无避忌地说着,随后麻利地拆开礼盒。

  安宁府上有一样规定,但凡送礼,甭管多大的官,都必须本人亲自来,由府上管事当场进行核验登记。

  就在金娘核验之时,薛翎月瞧见远处缓缓驶来一驾马车,排到队伍最后,车帘挑开,马车上缓步走下来一华贵男子,气宇轩昂,正是许久未见的李明昭。

  他一下车,随行的奴仆便纷纷从马车上抬出一箱箱礼盒,每一箱看起来都沉甸甸的、价值不菲。

  金娘见惯场面,向李明昭遥相点头示意,随后对薛翎月道:“这位临渊王每次来都好大的手笔,光是将他的贺礼登记在册,都要写满几页。”

  薛翎月亦向李明昭行了个礼,再次感谢他的相助之恩,只是她没想到,这位王爷竟也需要巴结安宁。

  但再仔细想想,也合乎情理,他父越王李甫,与昱宗一样皆是女帝之子,女帝逊位后,李甫主动退让,避免了兄弟相争,印了传言所说,他是一个性子软弱、胸无大志之人,可他的第三子,却不一样。

  安宁身为昱宗之妹、护国大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明昭识时务者为俊杰,站对队伍,无可厚非。

  那么他接近她,难免不是夹带了私心。

  但薛翎月对此并不介怀,在她看来,只要是带着目的的利益交换,便可掌控。

  最怕,是像张凌澈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求,用真心换真心。

  可她唯缺的,就是真心。

  金娘收起礼盒,对薛翎月笑道:“小娘子,可以进去了,我想,你这礼物一定会让公主满意。”

  “借金娘吉言。”薛翎月轻轻勾起嘴角,不再去看李明昭,款步走入府中。

  安宁的公主府设有凉殿,远远便可见一个巨大的扇车半露在金檐红瓦上不断转动着,水晶珠帘倾泻而下,一阵凉风猎起衣襟。

  殿内,一座巨大的冰山摆于正中,饰以香草繁花,还象征性的绕上了红绸,而安宁公主正与一位美佳郎携手坐在高位。

  不出薛翎月所料,还是孔武有力英姿勃发的年轻儿郎,这位面首据说还是一位神秘客人送给安宁的。

  安宁四十来岁,面容却犹如妙龄少女一般,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有举手投足间的雍容与肃杀彰显着这位大公主的无上尊贵。

  “翎月见过叔母。”见是家宴,并无外人,薛翎月便以叔母相称。

  安宁额前描着与长乐相同的金粉梅花钿,想来是宫中流行的款式,她行礼后笑道:“叔母的花钿与身上这牡丹红衣相得益彰,让翎月想到一句诗。”

  “哦?”安宁松开面首的手,挥手赐座。

  薛翎月勾起嘴角,看着安宁缓缓道:“一花开后,百花杀。”

  “好一个一花开后百花杀!”安宁轻呵了一声,含笑看向新面首,笑道:“我这侄女是个大才女、女神探,最是得我喜爱,你们以后狗仗人势的时候,记得要看看主人。”

  安宁话中有话,薛翎月嗅出了她的不满意味,便只坐了三分一的椅子,正襟危坐等她继续发难。

  果然安宁又道:“月儿,你许久未到我这来了,叔母甚是想念。”

  薛翎月抬起脸,主动答道:“回叔母,翎月前阵子去了房陵一趟,为了查案,还见了长乐公主。”

  “哦?”安宁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后才道:“我想想,是婆婆的忌日?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今天。”

  薛翎月轻轻点头道:“是的,所以翎月才提前回去,以免错过了叔母的大喜日子。”

  安宁以杯盖拂着茶沫,问道:“你不会是在怪叔母吧?”

  薛翎月面露惊讶之色,道:“叔母怎么会这么想?叔母养我育我,翎月感激都来不及。”

  安宁将视线从茶杯转到薛翎月身上,幽幽问道:“你既知你是我安宁一手养大的,为何要用你的命,去换那些贱命?”

  薛翎月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垂头低声道:“此事,是翎月欠考虑了。”

  安宁笑意冷淡,道:“你心系于民,这很好,但你须知,人的价值有高有低,命有贵有贱,我栽培你多年,对你寄予了厚望,是希望你能有所作为,如果你是这般轻视自己,那不如趁早找个人嫁了吧。”

  安宁说完,吹了吹茶,抿了一口,又道:“我看齐都尉近来风头正盛,叔母愿帮你说媒。”

  “叔母,齐四方仗着齐姓,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若嫁过去,岂不是处处被压了份?”薛翎月不动声色地看着安宁。

  安宁冷笑一声,道:“他敢?”

  薛翎月声音诚恳道:“叔母若是觉得翎月没了用处,翎月心甘情愿嫁做人妇,只要能对叔母有所帮助。但,齐四方并非合适人选,拿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实在得不偿失,而且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在讨好她齐氏。”

  她说完顿了顿,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是叔母教会我的,翎月以为,我还可以更有用些。”

  安宁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叔母不过是在和你说笑罢了,我们月儿自然值得更好的如意郎君。”

  安宁说着,抬起眼角,打量着薛翎月,曾经半大的丫头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

  她道:“我听那些爱嚼舌根的无聊人说,陈将军的小儿子心系于你,好像叫作陈沐礼,可有此事?”

  “未曾听闻。”薛翎月只陪着笑,等待安宁继续说下去。

  安宁挑眉道:“陈百战好好一个武将,给儿子起名崇文沐礼,倒是知道我朝重文轻武,才来附庸风雅。不过,陈氏满门将帅,陈沐礼年纪轻轻即贵为金吾卫将军,虽沾了门第的光,但前途亦不可估量。”

  薛翎月低眉顺目,道:“翎月已经在接触了。”

  安宁颔首,满意道:“嗯,这一点你做的不错,能否拿下金吾卫,非常关键。”

  薛翎月应道:“翎月明白,陈将军性子单纯,不疑有他,很好利用。”

  安宁眼中闪过欣赏之色,忽然又道:“和你一起去长乐行宫的,好像还有个叫张凌澈的大理寺少卿吧?”

  薛翎月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答道:“是,他也在查案。”

  安宁笑问:“哦?那为何凶手被长乐处死后,他还留在房陵?不会也是祭拜先祖吧?”

  薛翎月笑着,与安宁对视。

  她知安宁在长乐身边安插了眼线,却没曾这眼线除她之事外,也事无巨细都向安宁汇报。

  不过,安宁并未提及水怪一事,想来是已经和莫扉确认过了,看来也是认可了这个传说。

  人一旦有了欲望与奢求,便会寄希望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拥有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所以这些站在权利顶峰的人,最是迷信。

  既然安宁什么都知道,薛翎月便如实回答:“张少卿是留下来帮我的。”

  “帮你?男人帮你,无非是想得到你。”安宁轻笑,忽然发问:“但你,可有把握将他玩弄在股掌中?”

  薛翎月垂眸无言,她能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个男人,不能为任何人所左右。

  待奴婢重新添了茶,安宁缓缓道:“年轻人的事,我本不想管,但你应该很清楚,人与人之间,不过都是利益交换,便该有所取舍。张凌澈,张煊之孙,此人我早有耳闻,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前提是能为我们所用,否则,只会是个障碍。”

  薛翎月捏了捏手,缓缓抬眸,一字一顿道:“他,成不了障碍。翎月已见过赵公,我们相谈甚欢,大理寺如今由我协管,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于我,如探囊取物,只是时间问题。”

  “哦?看来你早已布好了局。”安宁勾唇,满意道:“你想得通透,倒是叔母看轻你了。”

  薛翎月抿唇,淡淡笑道:“翎月只想尽力替叔母分忧。”

  安宁招手开席,笑道:“好!我的好月儿,你且记住,只要有权有势,何愁没有男人?”

  薛翎月点头笑道:“叔母说的是,翎月谨听教诲。”

  安宁拿起酒杯,看向薛翎月,道:“举杯,愿,盛世安宁。”

  薛翎月高举酒杯,拜道:“盛世,定安宁。”

  远处打更声再次响起,宴散,安宁似乎醉得不轻,由新面首抱起离去,薛翎月屏退下人,独自一人扶墙而出。

  她脚步踉跄,好不容易走到荷花池中,凉殿寒冰,吹来的风锥心刺骨,让她不禁紧了紧衣裳。

  呵了口酒气,她挑了块干净石头坐下,仍是醉意阑珊,胃里翻滚,难受异常,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还好提前喝了药膳粥垫了垫肚,否则当场便吐了。

  念及于此,她从怀中小心摸出一物,垂下眸以指腹轻抚,温温润润,在月辉下闪闪发光。

  她嘴角微微扬起,长睫下的眸子像揽入了明月,盈盈如水,皎洁似光。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池里荷花耸动,惊起一阵蛙鸣。

  薛翎月眸子一凛,手中一紧,寻声望去,只见一旁的假山恍惚闪过一个身影。

  薛翎月瞪大眼睛,正要高呼叫人,可还未发出声音,就被一个湿漉漉的大掌紧紧捂住了口。

  她手中的月牙石骤然坠进池水里,溅起一束水花。

  

继续阅读:第四十一章:无脸美佳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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