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凛风卷起漫天的烟尘。
极目望去,千沟万壑的黄土仿佛与天连在一起,宛如一幅巨大的画卷。一面白色的大旗在尘土中飞卷,上写“万马商号”。顺着旗帜的指引,转过山坳,登上山坡,眼前又是一番景象。
东边的山坡上种着玉簪花,西边是用木栏围成的马圈,里边有各色马匹,或漫步小憩,或奔腾驰跃。玉簪花婉约秀丽,如大家闺秀,骏马雄壮灵动,如英雄豪杰,一静一动交织在一起,彰显出一种和谐之美。
程小蚁、魏风、吕简赶到“万马商号”的时候,已临近午时。
两日前,当程小蚁看到魏风递给他的那份布告时,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两个字“战书”——熙州最大的马贩拓跋洪向自己和益州交子务递上的战书。
据魏风描述,那日有一个青衣小厮找上门,说受自家“主人”之命,递上这份告示。魏风一见落款,就知道小厮的主人是拓跋洪。
战书没有交给这桩生意的代理人吕简,而是直接给到了熙州分务,单从这一点来说,程小蚁的身份已经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他来此的目的,一定被拓跋洪查得水落石出。
吕简那边,没有任何马贩登门。很显然,一定是马贩们暗中订下了联合抵制的盟约,而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拓跋洪。除了他,在熙州地面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地位。也就是说,他已经同所有马贩约好,任何人都不准单独卖马给程小蚁。
这种联合抵制,是一种乙方联合起来对甲方的制裁手段。目的很简单,就是迫使甲方接受他们开出的条件。
开始,程小蚁并没太在意,打破这种联盟的办法很简单。“商人重利”,只要给其中一、二家马贩足够合适的价格,就很容易瓦解联盟。这个想法,也同吕简不谋而合,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又过去了两天,吕简以每匹马25贯钱的收购价登门游说,却仍是碰了一鼻子灰。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西夏商人联合抵制的力量。
眼看就到了第七天,依旧没有马贩来交易,李金楼是否救出了李时悦也同样杳无消息,程小蚁不禁心急如焚。
其间吕简又找了两次拓跋洪,对方倒是很干脆,就按照布告上的方式交易,离布告公布之日又过了三天,每马当前的成交价涨到了28贯。
当下摆在程小蚁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答应拓跋洪的要求,按他们提出的高价成交;要么两手空空,无功而返。只是这两种选择,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接受。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对方既已宣战,总要跟“主帅”拼上一场,不然的话,焉知鹿死谁手?
山坡上是前来选马的客商,有的在欣赏玉簪花的柔美秀丽,有的人在看健马的英姿焕发,程小蚁却无心这些,只希望尽快见到拓跋洪。
绕到几顶牛皮帐篷之后,眼前竟然是一座宽阔的马球场。马嘶人喝,不绝于耳,场中正有两队身着黄、白衣衫的骑士在“击鞠”。他们挥动着球仗,你来我往,争夺得异常激烈。小小的鞠球,在马蹄荡起的尘土中弹来滚去,若隐若现。
一名身着黄色锦衣之人,纵马驰骋,极为醒目。
“此人叫仁多保和,是熙州榷场的盐商,跟拓跋洪相交甚厚。”吕简用下颌点了一下,在程小蚁耳边低声说。
程小蚁点点头,忽见仁多保和接过队友的传球,娴熟地控球前进,正待击球入门之时,忽被对方一名白衣黑马的骑士纵马夺过。另外的黄衣骑士见状,纷纷前来围困,只见骑士胯下黑马,宛如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左冲右突后,杀出重围。
黑马骑士控球飞奔,如入无人之境,待看准时机,高擎球杖用力一抡,鞠球迅若流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穿对方龙门,重重砸在云板上。
队友见状,纷纷发出欢呼之声,黑马骑士纵马扬仗,环着赛场跑了半圈,尤显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那人便是拓跋洪?”程小蚁的下颌朝白衣骑士抬了抬。
“不错。”吕简点头道。
说话间,拓跋洪再次控球,催马飞奔,仁多保和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在距程小蚁等人不足三丈远的时候,突然奋力挥仗击出,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鞠球竟然没有飞向龙门,而是径直飞向程小蚁。
程小蚁惊觉之际,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拳头大的鞠球挟着一股劲风,朝自己的面门疾射而至,他只能把眼一闭,做好头破血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