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衙是粮食、木材交易的地方直接管理机构。“市易务”负责市场监管,对粮食、木材,市场的“行户”交易进行登记,尤其是“万石”“万根”以上的大宗交易,以及客商贩运至外地的稻米、木材格外关注。
“市易务提举”裴钩月原本下了值,正在家中享用晚餐之际,被府尹张澄找了回去。不但如此,还要全务人员全都回来。因为,皇城副使已经在府衙恭候了。张澄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今夜,迅速查明近一个月内,大米超万石,木材过千株的大宗交易,其结果关系到“雕母失窃案”。
好家伙,市易务从成立至今,还没这样“玩儿命”过。三十三位司值,一夜未眠,查到的结果居然是没有一桩这样的交易。
程小蚁、叶秋筠也陪着诸人熬了一夜,面对这样的结果,不免颇为沮丧。莫非“夕惕先生”递来的消息是假的?
叶秋筠对今日这样兴师动众,颇有些过意不去,朝裴钩月施了一礼:“裴提举,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
裴钩月连忙还礼:“叶副使说得哪里话?您二位,不也彻夜未眠吗?”
程小蚁也叉手施礼,提议与裴钩月共进早餐。
三人来到“陈记鸡丝粥铺”。这里的“鸡丝粥”是一大特色,鸡肉取自城外“湖羊场”的散养土鸡,鲜而不柴。米,选用早熟的“占城稻”,粥底绵密细腻,如食甘饴。
程小蚁点了三碗粥,要了些糕、饼,外加几样小菜,一边吃着东西,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若我这里查不到,二位也无须焦急。”裴钩月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地说,“临安稻米的大宗交易,还可通过户部仓部、临安府粮料院、常平仓查找。木材可至工部虞部、两浙转运司、临安工役院查问。”
程小蚁、叶秋筠听毕,不禁相视苦笑。裴钩月的确是好心,但他们俩是在跟时间赛跑,这么一圈下来,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办不到。
程小蚁望着裴钩月一碗粥已然下肚,竟似想到了什么。无论稻米还是木材,都要运离临安。就像粥一样,最终是要下肚的。假设真是金国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就必然要避开常规途径。所以,再怎么在这上面努力,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非常规途径,又会选在哪里?
他的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一个词——瞒天过海。正所谓“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非谋士之所为也”
我若是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想到这,程小蚁蓦然起身,朝裴钩月施了一礼:“裴提举慢用,程某先行告辞。”随即,朝叶秋筠使了个眼色,便走出数步。
叶秋筠也跟裴钩月告辞,跟上程小蚁的脚步。
裴钩月似乎猜到了什么,眉毛挑了一下:“莫非程郎君,已有眉目了?”
“不错!除了裴提举说的那些,还有一个地方——可堪大用。”
“是哪里?”裴钩月一边思忖,一边站起身,显得有些不太服气,因为自己刚才想得已经十分周全了。
程小蚁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对叶秋筠道:“掌蕃货海舶征榷之权,通东南海上之利,乃官家南库之钥也。”
“你是说——市舶司。”叶秋筠的眸子也不由亮了起来,恰似天边朝阳泛出的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