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蚁和赵桓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桓的嘴角扬起会心的一笑。
程小蚁虽然已答应投靠赵桓,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对方竟会以如此高的规格,和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众人知道——他有东宫撑腰。
程小蚁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日与赵桓密谋的一幕:龙图阁中烛火摇曳,一方青玉棋盘前,二人各执白、持黑,凝神对弈。
赵桓拈起一枚黑子,轻轻放下,眼见程小蚁已被这一手棋,截断了气脉:“程君可知,弈棋最忌‘贪双’?既要保边角孤棋,又想谋中腹大势,终归满盘皆输。”
程小蚁一愣,赵桓这句话似暗有所指。刚想到这,便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如今蔡京便是这中腹黑蛇,而你与叶指挥……恰似这双残子。”
程小蚁的心骤然一紧,但见赵桓随手斟了一杯茶,轻叹道:“叶指挥为救父孤身劫狱,若成,是忤逆君父的叛臣;若败,是万人唾骂的逆贼。如今,唯有一条生路——”
“望殿下明示。”程小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桓将茶盏推给程小蚁,程小蚁连忙捧在手中。
赵桓不动声色地说:“让她刀归鞘,恨归尘。而能给她这份安宁的……只有大宋未来的天子。”
声音虽不大,程小蚁却觉得犹如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手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赵桓起身,缓缓走至窗前,程小蚁也随着他的目光朝外面望去。庭院里,一株干枯的梧桐在严寒的侵袭下已了无生机。
赵桓的声音很稳:“程君智绝,当知蜉蝣难撼巨木。若你愿为叶指挥遮完最后一程风雨,孤便许她凤冠翟衣、世代荫封。至于你……江湖路远,何必困守一隅执念?”
“当啷”一声,程小蚁手中的茶盏已跌落榻上。
“程君不妨猜猜,蔡京此刻是否已得知叶指挥的劫狱路线?”赵桓的手轻轻摩挲着扳指,“再猜猜,孤若袖手旁观,放眼天下,谁还能帮叶家?谁还敢帮叶家?”
程小蚁做梦都想不到,赵桓的条件居然是——让自己离开叶秋筠。
赵恒缓缓回过身,声音冷得如同外面的寒风:“世间从无双全法。你舍一个‘情’字,孤自会借叶明彰一案剪除蔡党。你若肯入东宫为饵,孤当保叶氏一门无虞。”
程小蚁握紧了拳头,可过了片刻,又缓缓松开。赵桓说得对,自己在东京孤立无援,除他之外,真的没人能帮到叶家,更没人能帮到自己。若想跟蔡京斗,就算有再妙的计策,也要背靠大树。至于赵桓是真的倾慕叶秋筠,还是想利用她渗透进皇城司,现在已顾不得了。
想到这,程小蚁忙弯膝拜倒在赵桓面前:“小蚁甘愿做殿下棋子,只身入局。”
“好!既如此,这盘棋自然便活了。”赵桓将程小蚁搀起,粲然一笑,“再加上程卿的锦囊妙计,又何愁奸党不除?”
……刚想到这,又被一阵喧闹之声拉回了大理寺。
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獐头鼠目的男子,从厅门外闯了进来,边跑边朝李彦高喊:“恩官休惊,卑职来了!”
此人正是自己在西城所的同僚严俸,但见他来到李彦耳旁窃窃私语。一边说,还一边不时地望向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袭来。
李彦听完严俸的话,先是得意地干笑了两声,继而朝赵桓尖声道:“殿下,这常言说得好,不知者不罪,老奴先前不知程卫率已进了东宫。这常言还说,正人先正己,程卫率在老奴那里做的事,倘若出了岔子,老奴是不是也能报官?也能请蒋宪台给断断?”
赵桓面色微变,不由望向程小蚁。
程小蚁抢步上前,正色道:“律法面前,一视同仁。不管程某是西城所公事,还是太子府卫率,只要犯了法,自该受到制裁。”
“嗯!话说得漂亮,就不知事轮到自己头上会怎么样?”李彦看了一眼程小蚁,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狡黠起来,“蒋宪台,本座要告程卫率。”
蒋一权也是一怔:“不知李都知,要诉程卫率何罪?”
“程小蚁任西城所主事期间,监守自盗,伪造官簿,致一万顷田租不知所踪!”李彦阴笑两声,“蒋宪台,此罪要是坐实了,程卫率该如何判呐?”
蒋一权的脸色阴晴变幻不停,沉吟道:“其罪一,触《贼盗律》监主自盗,当绞;其罪二,犯《诈伪律》诈为官文书,当流三千里;其罪三,依《杂律》坐赃,罪加斩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