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汀寒作为苏家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被家人们都捧在手心里的存在,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所需所求,无一不是按照苏汀寒的意愿。
但即便是在如此骄纵的情况之下,苏汀寒却并没有成为一个傲慢无礼的小姐,反而被家人呵护而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苏汀寒不经世故,她相信所见所闻,相信对她好的人不会背刺,也相信笑容满面的人一定是温和善良之人。
苏家父母也担心过苏汀寒这样纯良会轻易被人诓骗,却每每看见苏汀寒单纯的模样总是狠不下心来教导她什么叫做人心隔肚皮,什么叫做虚情假意。
因而直到苏汀寒及笄那年,甚至都从未见识过人心叵测,仍旧一副纯良如孩童般天真的模样。
那时春光正好,庭院里的桃花开得绚烂,粉嫩的花瓣在清风拂来时落英缤纷,些许洒落在苏汀寒的发端。
彼时葬漠已二十有五,至今未婚,只等着在苏汀寒及笄那年迎娶佳人过门。
苏汀寒的生日宴席散后,葬漠便娴熟得溜到后庭院与苏汀寒见面,只因从他刚进门时便收到苏汀寒的口信。
葬漠是一早便来了苏府的,刚迈进大门便被躲在门后的苏汀寒拦住,一袭绯红衣衫缀金边彰显了今日的主角便是她,粲然一笑:“葬漠哥哥,待会儿宴席上可别贪杯喔,记得来后庭院,我和哥哥们等你!”
葬漠快速扫了一眼,苏汀寒并没有带随从过来,亲昵地捏了捏苏汀寒的脸颊,笑道:“知道了,小魔头!”略一顿,挑眉疑惑道,“你还叫我哥哥呢,嗯?”
语毕,苏汀寒双颊一红,故作镇定道:“你不也叫我小魔头么?再说了……那我可叫你什么才好?”
葬漠心血来潮,俯身伸手将苏汀寒逼在墙角,低头贴在苏汀寒的耳垂边上,轻声道:“夫人,你说应当称呼为夫什么呢?”
苏汀寒耳垂开始发烫,一向胆大狡猾的她如今倒是想被逮住了狐狸尾巴,通红着脸,直直的蹲下身去,双手捂着脸颊,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来,抬眸望着葬漠,迟疑道:“谁、谁是你夫人了!”
葬漠心间一动,瞬间被苏汀寒的眼神俘获,蹲下身来,双手将苏汀寒的手缓缓挪开,继而手捧着苏汀寒的下颚,腹指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苏汀寒的嘴唇,仿佛那可口诱人的果实,让葬漠情不自禁的缓缓靠近。
葬漠启唇,哑声道:“寒儿,不愿意的话可以躲开。”
苏汀寒一愣,乖巧又自觉的阖上双眼,十分信任葬漠。
不过葬漠始终还是君子之风,不愿意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只在苏汀寒嘴唇上亲亲一点,缓缓离开,温和的笑意像着和煦的春风,他道:“寒儿,待会儿见。”
语毕,葬漠便将苏汀寒扶起后进入了大厅候客之处,若无其事地与苏老爷以及苏家少爷们寒暄。
苏汀寒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仿佛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用手抚摸着唇边,细细回味着方才亲吻所带来的情动。
原来肢体接触是如此奇妙的事情,原来话本里男女主人公是这样互通情意的。
苏汀寒同一般年纪的女子一般,都喜欢看些话本爱情,小时候整天在外面疯玩的苏汀寒如今也知道何为羞耻,知道男女之情,也同样憧憬着完美的爱情。
葬漠的存在能够将话本里全部的浪漫与爱情及与苏汀寒,无论是从青梅竹马的默契而言,还是堆苏汀寒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了解来说,葬漠都是一个完美的恋爱对象。
更何况这门亲事,可是从苏汀寒还是孩童时期便定下的娃娃亲,培养感情这么多年以来也是十分深厚。如今想要被谁从中捣乱,怕是晚了。
苏汀寒也从未对葬漠有反感之情,试问哪个正常的女子在面对俊美又温柔的公子时,会产生厌烦呢?
更何况苏汀寒可是葬漠看着长大的,又有哪个男人能将自己亲手照看长大的女人拱手让人呢?
葬漠可绝不是这般可笑的滥好人,就如今二十五岁尚未娶亲而言,便是为了能够风风光光的将苏汀寒迎娶进门。
原本,是这样没错。
然而事与愿违,看来美好的爱情故事,总是有着令人难以相信的残酷真相。
苏汀寒从未怀疑过葬漠对自己的真心,也知道自己是真心爱着葬漠,想要一生一世与葬漠在一起生活,就像苏汀寒恩爱如初的父母一般。
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切就像是一场虚假的梦幻一般,轻易便破碎了。
——后庭院中,苏汀寒和苏家少爷们特意准备了一小桌吃食等着葬漠的到来,这是只属于他们四人的庆祝宴席。
自苏汀寒三岁相识葬漠以来,他们四人便一直都在一起,无论是少年时的玩闹还是成年后的烦恼,一直都是他们四个人一起。
这其中不仅仅是苏汀寒与葬漠之间的爱情,更有他们四个人的友情与亲情,这场宴席正是他们为了庆祝苏汀寒即将成为葬漠的妻子,也是为了欢送苏汀寒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葬漠悄悄走近苏汀寒的背后,伸手拂去落花,笑道:“你们倒是喝得开心了!”
苏子期闻声而望,知道是葬漠赶来,指了指特意空出来苏汀寒旁边的位置,笑道:“快些坐下,你也忒慢了些,我们等好久了,也就刚开始饮了一杯!”
葬漠应声坐下,侧首悄声问苏汀寒,语气轻柔却有力,道:“寒儿,少喝些。”
苏汀寒乖巧地点点头,右手作势要去拿酒壶也硬生生缩了回去,转而拿了一块糕点,吧唧吧唧的开始吃,也不言语。
苏子然在一旁看见被葬漠驯得服服帖帖的苏汀寒,一时心里复杂,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揶揄道:“葬漠兄,待你娶了这小魔头……我妹之后,可称呼什么才好?”
苏子期凑了个热闹,笑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妹夫了!”略一顿,对毫不介意的葬漠说,“你娶了小妹之后倒是给我们兄弟俩让了辈分!”
葬漠无奈一笑,似乎对称呼一事并不介意,顺从道:“应当的,兄长们说笑了。”
苏汀寒倒是不满意了,护短道:“哥哥们平日欺负我就罢了,就别在这里说道葬漠哥哥了!”
苏子然首先脸黑,无奈道:“先说好,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苏子期附和:“小妹你这委实有些颠倒黑白了!”
苏汀寒想反驳,猛地听到葬漠又在耳旁低吟道:“寒儿,你还称呼我哥哥呢?”
“这个……”苏汀寒闻此,又想起今早在门口后面发生的事情,双颊绯红,一时语塞,倒是让苏子期和苏子然看了笑话。
事情一直到此都是完美的结局,就如同苏汀寒每每读过的话本一般,两情相悦的恋人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话本都是完美无缺的结局,就好比现实生活也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苏汀寒看似相安无事的一生,迎来了第一个转折。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敲锣打鼓,新郎葬漠一身红衣黑底缀金边,温和的笑容从骑上马准备迎娶苏汀寒便持续到了夜晚。
是夜,灯火通明的苏府因苏汀寒出嫁未曾熄灭,宾客宴席才散去不久,仆人们才开始收拾残局,苏家人喝得有些痛快,难免醉意上头。
半晌,月色逐渐隐藏在黑色夜幕之中,苏府的烛火也一点点熄灭,直至完全漆黑,所有人都逐渐沉睡在梦境之中。
在这大喜之日,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沉睡,除去迟迟不肯离去的宫夜。
宫夜原本是打算在苏汀寒十三岁那年离开,从而去寻逍遥子,但葬漠这个人物始终令宫夜感到端倪。终于在这之后露出了马脚——葬漠恐怕的确是真心实意爱上了苏汀寒,但这是在葬漠预料之外的事情,因为葬漠也的确是想让苏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如同葬身于火海之中的养父母一般。
夜深了,寂静如冰。
恍惚间,在黑夜之中的苏府开始闪现出点点火星,一开始势头并不明显,不易察觉。然而仅仅半盏茶时间过去,火星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势,风卷云残般席卷了整个苏府,硬生生将苏府瞬间化身为火海。
然而苏府仿佛无人居住一般,所有人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成为这壮丽的火海葬品。
此时的苏汀寒丝毫不知,在她前脚离开苏府之时,后脚葬漠便开始实施计划多年的报复——苏家人上下都被下了足量的安眠药,以保证绝不会在明日的太阳升起之前醒来,而白日里前去苏府做下的准备,此刻也差不多该生效了。
经过葬漠多年来摸清了苏府的结构,想要造成意外走水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只要找准易燃点,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掩盖证据。
之所以选在大婚当夜,是因为葬漠为了此刻真的等得太久了,哪怕是一刻也无法容忍。再者说,葬漠对苏汀寒的情谊绝无半分虚情假意,不会让苏汀寒以身犯险,才会一直拖到大婚当夜。
次日,苏汀寒在葬漠怀里醒来,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望着窗外的晨光,听见葬漠柔声宽慰道:“夫人,春光正好,何不与为夫再多享受这春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