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寒宫外,一行色匆匆的宫人在府邸外徘徊不停,仿佛十分犹豫是否要扣响着紧闭的大门,又像是十万火急之事即将破门而入。
纠结片刻,宫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绯红色请柬,缓缓放在门口,甚是后怕地掉头飞去。
此时清晨的风缓缓拂过,掀开请柬上的系好的绸带,打开上写二字:喜帖。
——“师妹你就在家里陪师父好了,下凡采购这种事情交给为兄!”
宫夜的声音从府邸里传出,打开房门便觉得硌脚,低头发现一张喜庆的帖子,俯身捡起来细细查看,原本轻松喜悦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而难堪。
喜帖上写:司命星君(锦上卿)和度厄星君(月皇)于明日八月十六正式召开婚宴,请飘渺寒宫的诸位必定按时来临。
宫夜忽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不过是下凡陪苍纹历劫一趟,怎地天界便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先不说锦上卿和月皇作为天界的神仙喜结连理这件事,他俩可都是男神仙!天界何时变得如此开放了?
在宫夜眼里,天界不都是一群容不得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固执老爷子么?
“师兄,你打算这样挡在门口多久?”
苍纹还是不听劝跟了上来,不曾想只见宫夜呆呆的愣在门口好一会儿,仿佛受了刺激一般。
“师妹啊,这是锦上卿和月皇送来的喜帖。”宫夜故作镇定,将手中的喜帖递给苍纹,背靠在门框上,颇有些妥协的模样,惨淡一笑,“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于天界的规章做反抗的?”
“诶?”苍纹接过喜帖细细查看,问道,“天界不许成亲吗?”
话语间,苍纹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和逍遥子之间的关系了。
即便现在他们依旧是师徒相称,但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夫妻,若是天界不许成亲,那可难办了。
转念一想又不对劲,若是不许成亲,如何繁衍后代呢?
宫夜摇摇头,回到:“倒也并无此事,只是他俩可都是男——”
“男神仙怎么了?”苍纹气愤,“师兄你不也是对师父十分倾慕么?”
此话一出,宫夜吓得脚崴了一下,被苍纹说的有些神志不清了,略结巴道:“师、师妹,为兄对师父的感情不同于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另外一种……”
“另外一种什么?”苍纹逼问道,似乎并不同意宫夜的说辞。
而宫夜似乎也没有办法一时之间想到合适的形容词,若是说亲情,又不准确。逍遥子的存在对宫夜来说不仅仅是关怀的长辈那样简单,若是说友情又过于高攀了,宫夜从来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想要成为与逍遥子对等关系的朋友,宫夜如今似乎并不够格。
这样向来,宫夜倒是有些茫然,逍遥子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师兄你的想法很有问题喔!”苍纹双手抱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开始训话,“谁说男女之间才能有爱情,爱情是从何时开始有性别之分的?”
宫夜失笑:“自古开始,便是如此。”
“错了,师兄。”苍纹否决,微微叹息,仿佛恨铁不成钢,“师兄你也算是天界一等一的神仙了,为何会如凡人一般在意外形和皮囊呢?作为神仙的你,男女不是随便自由变化的么?为何你还会受此约束呢?”
语毕,宫夜猛地瞪大了瞳孔,迟疑道:“师妹你是想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对么?”
苍纹粲然一笑,问道:“那是什么?”
宫夜“噗”地一声笑出来,但却明白逍遥子一直在强调苍纹天资纵人是怎样的存在了。
这般通透的性子与清明的心眼,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好啦,为兄知道师妹你想说的是什么!”宫夜伸手轻轻拍了拍苍纹的肩膀,话锋一转,“你带着喜帖同师父说去,为兄先下凡采购了。”
“等等师兄!”苍纹伸手扯住宫夜的衣袖,目光真挚,“师兄你小心些!”
“放心。”宫夜有些错愕,似乎还是第一次收到苍纹的关切,缓缓一笑,“为兄很快便回来。”
苍纹站在门口目送宫夜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竟然开始有些想念,当然勒,是想念宫夜暂时离开没能吃到的美味饭菜和糕点。
苍纹咽了咽口水,拿着喜帖小跑进了里屋。
不过在经过冰霜树庭院时,苍纹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冲刺了过去。
说实话,苍纹不喜欢冰霜树,冷得刺骨又寒心,总是让苍纹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厢,锦上卿与月皇聚在一起快要忙昏了头,府邸上的宫人们来来回回的拿着东西小跑,脸上都是匆忙的神色,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实际上也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锦上卿和月皇准备对外宣告他们之间的恋情,准备一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宴席,但是没想到在制作喜帖时写成了成亲之夜的婚宴,可把他们给急疯了。
且不说神仙成亲都是要经过天帝首肯的,再者锦上卿和月皇之间还有一层难以跨越的障碍——他们同为男神仙,规章制度严格的天界似乎并不会轻易如他们所愿,因而锦上卿这才计划了一出戏。
首先锦上卿有一位堪比天帝的大腿,那就是战神逍遥子师父,这虽是他历劫期间所有的缘分,但似乎逍遥子他老人家并没有嫌弃锦上卿仙位低微,依旧承认师父身份,锦上卿这才胆大妄为,想让逍遥子作为他和月皇的证婚人。
有了战神逍遥子挡在前面,天界那群老神仙也不敢多言。
至于天帝,实际上他并不是个思想顽固的主子,底下人恋爱自由,并不想多加看管的。
但首先计划的第一步就错了,原本的订婚宴变成了成亲宴席,这完全就是先斩后奏,首先便激怒了天帝的权威。
而天帝与逍遥子实际上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若是惹怒了天帝,或许逍遥子便不会帮着锦上卿说好话了。
当然了,锦上卿也没想过逍遥子会说出什么好话来的。
总而言之,现在的状况糟糕透了,锦上卿和月皇正在尽最大能力动员宫人们将发出去的喜帖收回,一定要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赶紧挽回!
“我说月儿啊,我们这样做真的来得及吗?”锦上卿一边疲惫地趴在堆满了书桌的喜帖名录,一边问一旁全神贯注拿着毛笔改写喜帖的月皇,“我怎么觉得已经晚了呢?”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月皇似乎没心思同锦上卿多言,目光不曾移开书桌,手疾眼快的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喜帖,点墨施法飞速改写。
锦上卿叹息,振作起来,双手摊开,瞬间散落在地上的喜帖有序地漂浮在空中,紧接着手中的毛笔向上一抛变作复数,施法开始改写喜帖。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当请这么多仙家的!”锦上卿一边改写一边不忘念叨,“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冲动,一口气将天界的仙家请了个遍呢?”
月皇无奈,语气里确实柔和与宠溺,他道:“你原不是打算以此为历劫归来的苍纹接风洗尘么?”略一顿,又摇摇头,“还说什么一石二鸟,逍遥子上神一定会看在苍纹的份上站在我们这一边。”
“我错了。”锦上卿忏悔,“可我还是想让整个天界的神仙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想……不想再让你受他们的指责与白眼。”
“笨蛋。”月皇暂且停下手中的毛笔,侧身抬眸望着锦上卿,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你知道我从喜欢上你那一刻开始便受到他们的白眼与指责,我从未在意过。”
“可是我在意!”锦上卿俯身,一把将月皇揽入怀中,口气却像是个天真顽固的孩童,“我不想看见我心爱之人被那群神仙指责,他们没那个资格。”
锦上卿将月皇紧紧拥入怀中,他道:“我最珍贵的宝物,由不得他们胡说。”
“……上卿。”月皇错愕,猛地一手握拳砸在锦上卿腹部,恶狠狠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改写喜帖弥补你犯下的错误!”
“月儿……”锦上卿瞬间再次戴上痛苦面具,仿佛方才的温情瞬间消失,手捂着腹部惨叫道,“可是这件事不是月儿的过失吗?”
“你还狡辩?”月皇斜眼,狠狠一瞪。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锦上卿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紧接着,锦上卿和月皇再次进入了快速改写喜帖的状态,以至于月落西山时分,宫人们和两位星君纷纷累瘫,再也直不起身子来了。
——飘渺寒宫府邸门口,下凡采购归来的宫夜再一次发觉硌脚,低头瞧见绯红色的请柬,打开:司命星君和度厄星君于八月十八举行订婚宴席,请飘渺寒宫的诸位到时必定来临。
“嗯?什么情况?”宫夜忽然发现这一切有些似曾相识,但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早晨出门才捡到过的喜帖么?怎么又来?
等等,似乎这日子有些不对劲?还有,怎么成亲之日变成了订婚宴席?这俩到底在搞什么?难不成是在糊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