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凌霄殿处。
帝俊摒退了众仙,只留下逍遥子,神情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问:“逍遥子,你究竟还要耽误多久?”
逍遥子知道此时被召见也只能是前线之事,若是没有苍纹的出现,按照原计划,此时的逍遥子恐怕已经带着天兵天将成功压制住了魔军。也不至于宫夜抗下重任,时至如今也没有空闲回到天界。
逍遥子自是有些愧疚,但面上丝毫不显,淡淡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语毕,帝俊一怔,倒是有些意外,往日谈起此事都是被逍遥子轻描淡写的推过去,原以为今次也要被拒绝,都已经做好了发怒的准备,哪知道逍遥子竟然干脆利落的答应,倒是显得帝俊有些不近人情了。
帝俊知道前些日子逍遥子那个宠爱的小徒弟独自来到天界,甚至还找到了逍遥子的府邸。说起来真是好笑,早在此之前,身为帝俊的他就让逍遥子回府邸与宫夜叙叙旧,不想被拒绝之后,逍遥子倒是自个儿住在了飘渺寒宫。
而这个变数就是逍遥子在人界收的徒弟,苍纹。
虽说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待在天界有失体统,但毕竟对方的师父是逍遥子,帝俊也可以网开一面。这么多年以来,逍遥子带领的胜仗无数,从未提过任何奖赏与要求,唯一的赏赐“飘渺寒宫”还是帝俊强行塞给逍遥子。
因而见到逍遥子有所求,反而是件好事。对于身处帝王这个位置上的帝俊来说,下属无欲无求反而是件糟糕的事情,如今逍遥子也有软肋握在帝俊手里,似乎令他安心许多。
紧接着逍遥子提出延迟前征的要求,说是徒弟们修行尚浅,不能放任于此,需要多些时日教导徒弟们。
帝俊应了,也觉得合理,为人师表,应当的。
谁知道这推迟下来竟然一年有余,魔军的给的压力越来越大,战报天天都有伤亡,令帝俊头疼。尤其是让宫夜长时间待在前线,频繁受重伤,这更让帝俊觉得自责。
宫夜作为帝俊唯一的后继者,自然给予了最大的期望。然而正是这样的期望,也让原本是父子的他们,成为了关系单一的君臣。
宫夜对逍遥子的情谊,真是帝俊所嫉妒的,然而他自己也没有理由去针对逍遥子。毕竟从一开始将宫夜推给逍遥子的就是帝俊,而帝俊从头到尾也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与情谊,得不到宫夜的善待,也不过是正常之事。
然而在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战场上流血,逍遥子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着实惹怒了帝俊,于是今日便是来找逍遥子算账的。
话已出口,逍遥子应了,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帝俊似乎还有些反应不及,问道:“那你徒弟们,修行都结束了?”
逍遥子点点头,说道:“苍纹天赋异禀,原本体内灵力旺盛不需要过多的修炼,只是肉身塑造足够坚韧便可。”略一顿,“至于锦上卿,我不知道为何司命星君会转世投胎,因而对他的教导也并没有过多指望。”
帝俊听到“司命星君”之事,似乎知道些内情,目光有些暗淡,说:“司命触犯天条,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轮回,与朕无关。”
逍遥子并不理会,似乎并不关心,拱手转身告辞,显得没有任何尊敬之意。
帝俊望着逍遥子清冷却坚定的背影,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作为天界之主,习惯了被众仙家毕恭毕敬的对待,每次与逍遥子对话,帝俊总是能感到一种平等对待的奇异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原本以为自己正站在荒凉的最高峰萧瑟感伤,突然听到隔壁山头有人冲他招手,甚至还要问问要不要去他山头玩耍。
思及此,帝俊久违的露出笑来,自嘲又欣慰,喃喃道:“逍遥子啊逍遥子,朕期待着你的凯旋而归。”
另一厢,逍遥子回到飘渺寒宫,告知了苍纹和锦上卿即将去往前线的事情,果不其然遭到了一致反对。
倒也不是反对逍遥子带兵打仗之时,苍纹此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少女的姿态显现出成熟的娇艳欲滴,个子也能够平视逍遥子的肩膀了,她道:“师父,你不带师弟就罢了,为何不带上我?”略一顿,右手持剑高举,满心欢喜,“徒儿剑术可是有目共睹,师父你不必太担心我!”
一旁的锦上卿也没了少年气,增添了一份成熟男子的气概,仿佛一夜之间,师姐弟俩都长大了。
锦上卿道:“师姐你怎么又想丢下我?我也要跟随师父一起前往战场!”说着站在逍遥子身旁,显然已经快要与逍遥子平视的身高,补充道,“师父,你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的吧?”
逍遥子见此,两个当初还是小崽子的模样如今这般大了,甚是感慨,并没有急着作答,反而转身问月皇,道:“你呢,月皇,你有何打算?”
一直乖乖保持原形蜷缩在角落的月皇冷不丁被逍遥子点名,况且似乎还是这么久相处以来少有的叫他全名。平时都是“妖狐妖狐”的叫,仿佛只有月皇被单独排外一般。之前还想着,也是,他月皇只不过是一介狐妖,凭什么与逍遥子的徒弟们相提并论呢?
如今看来,逍遥子也不知何时竟然记住了月皇的名字,此时远征甚至还要询问月皇的意见了。
说实话,月皇有些受宠若惊,站起身子,回到:“若是你们都走了,我定要一同前往的。”
月皇说得可怜巴巴,似乎在场人中,实力提升最少的就是他了。月皇只不过是个没有天赋、也没有机遇的小狐妖而已。
锦上卿冲过来一把抱住月皇,脸颊想要蹭蹭月皇的尾巴,被无情的一脚踹开,笑道:“月儿不用担心,我同师姐会好好保护你的!”
苍纹站在一旁肯定的点点头,拍拍胸脯做了保证。
月皇束手无策,无奈:算了,即便我不愿意,这师姐弟俩也还是会强行带我去的。索性从一开始便应允,少了麻烦事。
逍遥子点点头,并没有过多询问,仿佛是欣慰月皇长时间待在天界也变得无欲无求,算是一件好事。
斩断贪嗔痴念,才能快速提升修为。
且实际上月皇在天界修炼以来的提升并不算小,月皇在滋养地灵的同时,也在被地灵纯净的灵力所洗涤。以往在人界吸取的不纯净的灵力,此刻在月皇体内完全清除,甚至于连天生带来的妖气也被逐渐掩盖。
修行尚浅之人,若不仔细观察,绝不会察觉月皇是一只狐妖。因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灵力如此纯净的狐妖了。
这也是逍遥子询问月皇打算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苍纹和锦上卿定然不会同意再次丢下他们离去,索性决定带徒弟们一起前往战场。
逍遥子想:这也算是为师教导的最后一课了。
逍遥子整装待发,问道:“既如此,徒儿们可准备好随为师远征?”
苍纹凑到逍遥子身旁,歪着脑袋露出柔亮的双眼,从前失神无光的眼睛在长时间跟随逍遥子后终于变得光彩夺目起来,她笑得灿烂,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郊游,苍纹说:“徒儿定然紧随师父身后!”
“还有我们!”锦上卿抱着月皇来到逍遥子另一旁,问道,“那师父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嗯?”逍遥子疑惑,仿佛锦上卿在说什么奇怪的语言。
“诶?”锦上卿狐疑,解释道,“在人界,兵将远征之时都会准备粮草。在人界甚至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话。”
“如此这般,为师懂了。”逍遥子恍然大悟,从袖口掏出三枚碧绿色的戒指,展开放在手心,说,“你们三人一人一枚,里面是为师替你们准备的……粮草。”
苍纹和锦上卿笑逐颜开的接过,一齐戴在了中指上,唯独月皇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应当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此时月皇的内心满是纠结,他想:不是吧我居然也有吗?喔……也是,算起来待在天界这段日子里,也受过逍遥子不少指点,半个师父也是算的。那既然是师父赠予,徒弟也没有理由不接受吧?
思及此,便捧着碧绿戒指,化作腿环扣在了前爪之上。
逍遥子见此倒是略有些意外,要知道妖族其实十分厌恶身体被东西束缚住,这也是月皇喜欢长时间保持原形的原因,但此时他竟然将戒指扣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明显是对逍遥子十分信任的表现。
“哇月儿戴着脚环也太可爱了吧!”锦上卿说着将月皇举在空中,果不其然被月皇挣脱,四脚踩脸,蹦跶地落在苍纹的肩上,优雅的开始梳理毛发。
月皇不耐烦道:“再敢说我可爱你就死定了!”
锦上卿仿佛没听到,一脸花痴相,说:“月儿生气也好生可爱啊!”
苍纹捂脸,不愿去看:“没救了这人。”
话语间,逍遥子已经打开了传送法阵,层层叠叠的咒文与法盘布在脚下,足以见到目的地是何等的遥远与危险。
逍遥子目光如炬,郑重其事道:“如今后悔,尚且不迟。”
二人一妖相视一笑,紧接着转向逍遥子,斩钉截铁,说:“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