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飘渺山下某府邸,逍遥子独自一人立在门前,望着眼前物是人非,颇有些感慨,但仅仅是一瞬间,恢复了原本冷漠的表情。
逍遥子对身后隐藏了气息的宫夜道:“小夜,出来吧。”
“师父。”宫夜应声而出,表情似乎十分落寞,望着逍遥子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放不下死去的花影,惆怅道,“师父,你说花影她可曾后悔过?”
逍遥子摇摇头,并不作答,只是伸手退开大门,眼见得庭院依旧是原本的模样,仿佛之前布满怨气与煞气的地方早已消失。
“小夜,以后别再阿纹面前提起花影之事。”逍遥子一边挥袖施法,将府邸的尘埃扫去,一边对身后的宫夜下了命令,语气中包含着苦涩,“花影之事,恐会对阿纹造成负面影响。”
“什么叫做负面影响?”宫夜觉得难以置信,眼瞧着面前冷漠无情的逍遥子,仿佛并不是印象中的那个师父,又仿佛与传言中孤傲清冷的战神并无一二,冷笑道,“师父,花影已经死了,她还能对师妹造成什么影响?”
逍遥子依旧冷冰冰的,背对着宫夜,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语气却依旧冷硬道:“花影之死是她执念太深,怪不得别人。”
语毕,宫夜觉得气恼,但却又无从发怒,毕竟他连事情始末都全然不知,复又叹气,颓丧道:“师父,求求你告诉我,花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夜至今都无法相信,千年蛇妖的花影会落到形神俱灭的地步。
“她爱上了一个凡人。”逍遥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扫了一眼宫夜的模样,说是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内心希望宫夜也不要执念过深,索性不打算隐瞒,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半盏茶后,宫夜知道真相之后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惋惜,他想亲手将那个负心又疯狂的凡人碎尸万段,又惋惜花影自愿堕落,竟然妄想与凡人做结发夫妻!
“徒儿知道了。”宫夜眼神恢复原本的坚定,不再茫然,低头对逍遥子表示歉意,“花影竟然妄图跨越种族成为夫妻,她这千年来是白活了么?”
“正是如此。”逍遥子走进宫夜身边,仿佛是在警告,“执念过深,便会掩盖双眼,做出无法挽救之事。”
“师父的意思是?”宫夜反应过来,“可是师妹日后有什么劫难?”
逍遥子并不言语,眼神越过宫夜,望向府邸门口愣住的苍纹,目光不定,仿佛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眼睁睁看着苍纹掉头离去。
“师父,不追么?”宫夜自然也发现了苍纹的踪迹,应该说预料之中,毕竟苍纹便是他带着下凡来此的。
起初只不过是为了找逍遥子了解真相,苍纹知道后便追上去想要阻止宫夜找麻烦,谁知被宫夜将计就计,想着就此解开逍遥子的真面目。
逍遥子略微惆怅的叹息,颇有些怀念的坐在庭院的桌椅边上,目光淡然,道:“这是阿纹自己的选择,为师不该擅自更改。”
“这徒儿可就不认同了!”宫夜是个性情通透的,方才因为花影而郁结,很快就能想通解开心怀。
毕竟若不是拥有如此心性的宫夜,怎可能通过当年逍遥子非人的修炼方式?
宫夜走到逍遥子身旁,娴熟地凭空掏出热气腾腾的茶壶和茶杯,徐徐斟茶,笑道:“师父啊,徒儿倒是觉得,师妹一直都在等你。”
逍遥子拿起茶杯忽然觉得烫手,身形一凝,破有些怒气地瞥了一眼宫夜,迎上一张勾唇坏笑的脸,轻轻吹了吹茶水,停在唇边,轻声道:“为师自有分寸。”
宫夜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无奈,心想着:师父啊师父,您这般迟钝的反应,也不知得让师妹苦多久。师妹那边可是在我这里都宣誓过名花有主了,您还在这里把握分寸呢!
要知道,爱情哪里来的什么分寸呢?
另一厢,苍纹拔腿就跑之后停在半空中愣住,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从遇见逍遥子之前,苍纹便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知道结识逍遥子之后,苍纹才慢慢对家有了归属感。
一开始的飘渺山是苍纹的家,到后面那座欢乐的府邸也是家,甚至天界那个冷冰冰的飘渺寒宫都是家。
可若是没了逍遥子,这三界之中,苍纹再没有归属。
这样的想法令苍纹感到可怕,她开始害怕被逍遥子厌弃的时刻,担心逍遥子对她不闻不问、再不同以前那般纵容。
自从历劫结束之后,苍纹一直无法彻底释怀。
仿佛在得知花影和锦玉言离去的消息之间,恍如昨日,至于历劫中的那个苏汀寒,苍纹却只能当做是事不关己之人。
如若不然,苍纹要怎么面对逍遥子?
思及此,苍纹不知何时缓缓降落于一无人的荒草遍地小山坡之中,萧瑟的秋风拂来,吹得苍纹不由自主寒噤,反应不及,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墨绿衣衫的男子。
苍纹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歪头喊道:“弥天?”
“答对了。”墨绿衣衫的男子俯身低头,对蹲在地上的苍纹展开笑颜,阴冷袭人。
语毕,苍纹警惕性瞬间提升,蹙眉,后退起身,从手心抽出月白色长剑,做防御状态,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弥天挑眉,双手抱胸,似乎对苍纹的警惕心颇为藐视。
“我师父就在附近。”苍纹警告。
“你在胡说。”话语间,弥天面色不改,径直走向苍纹,胸口抵在苍纹的剑尖,挑衅道,“你师父那般厉害的神仙都无法将我杀死,你又能做什么?”
苍纹一直坚守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信条,知道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如若不然也不至于方才丝毫没有发现异样的气息,显然对方的修为远远在她之上。
苍纹敛眉,盯着弥天阴翳的双眼思索:更何况,并没有感觉到杀气。
“我知道了。”苍纹说着,收回了长剑,表情又恢复了平静,“现在可以说你找我何事了吗?”
“嗯?”弥天饶有兴趣的从上到下打量了苍纹一眼,喃喃道,“身材样貌出落得的确是算作上品,想不到逍遥子那家伙好这一口?”
苍纹凝眉:“你说什么?”
“诶?我说你师父心悦你许久了,自小把你养在身边,就是因为对你感情深厚,听得到吗?”弥天仿佛嘲弄一般,右手放在嘴边,故意大喊。
原本是想要让苍纹恼羞成怒,谁知苍纹听后反而情绪低落,别过头去,叹口气道:“师父他……或许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这倒是把弥天给难住了,还以为逍遥子那家伙这么久了好歹也该把这小丫头给拿下了,不曾想竟然还拖泥带水的,心里又为逍遥子捏了把汗:逍遥子啊逍遥子,该说你反应迟钝呢还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弥天自顾自叹气,张口就来:“小妹妹啊,你也别妄自菲薄,你师父肯定是打心底里喜欢你的!”
“你哪里来的凭据?”苍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仅仅有过一面之缘就那么自来熟,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后退一步,“我跟你不熟。”
“但是我同你师父十分相熟,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弥天谈起逍遥子来表情甚是兴奋,就差手舞足蹈了,“我和你师父也是相爱相杀……不对,切磋了数百年了,彼此都相当熟悉了!”
“你骗人!”苍纹果断,“师父从未同我提起过你。”
弥天对此倒是非常看得开,解释道:“毕竟我的身份,小妹妹你也知道,魔界至尊和天界战神交好之事,怎么能随便同人说道呢?”
苍纹点点头,觉得十分在理,猛地蹙眉,抬头对弥天道:“谁是你妹妹?”
弥天无奈一笑,并不似方才的阴冷,妥协道:“那你说该称呼你什么?”略一顿,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在给自己台阶,“毕竟你也是逍遥子的徒弟,朋友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我就勉为其难做一回你师父罢!”
苍纹果拒:“不要。”
“……要不徒儿你再好生想想?”弥天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万万不曾想到平生第一次收徒竟然遭到了拒绝,甚至对方还十分嫌弃,态度强硬。
苍纹没有多想,张口就要拒绝,怎知抬眸对上弥天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灵力波动,一时间,山坡上原本的宁静被打破,诡异的气息盘踞在四周,仿佛随时都会将苍纹吞噬。
“我原不打算用强硬的手段。”弥天眼底散发出煞气,仿佛随时会喷涌而出将苍纹吞噬,“别不知好歹。”
语毕,苍纹紧紧握拳,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却咬紧牙关,吞咽了一口气,坚定道:“我的师父只有逍遥子!”
蓦地,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弥天所带来的煞气,荒野重新恢复宁静。
苍纹错愕又惊喜的望着眼前一袭白衣不染尘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侧脸紧紧贴在逍遥子肩后,委屈感喷涌而出,她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