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是锦上卿与月皇订婚的日子,苍纹早早准备好了贺礼,穿戴整齐后窜到宫夜的房门,轻轻扣响,问道:“师兄,我们该走啦!”
宫夜应声开门,脸色颇有些嫌弃,依靠着房门似乎并不打算就此而去,空空如也的双手也代表了他并没有任何兴致去参加订婚宴。
他道:“师妹,为兄似乎并没有去的理由,也不喜欢凑热闹,不如你就代替为兄去了吧?”
“那怎么行?”苍纹当即拒绝 ,手里提着红色丝绸包裹的贺礼,粲然一笑,“师弟也算是同门了,作为大师兄的你怎么能不去呢?”
“打住,为兄可从未承认过资质如此贫瘠的神仙是同门!”宫夜直起身子来,说完转身便要关门,被苍纹伸手拦住,倔强道:
“师兄,反正你平日也无事,去一趟又何妨?”
宫夜觉着不对:“怎么在是你没口中,为兄就是个整天闲着没事干的神仙呢?”
苍纹识趣地笑了笑,收回阻拦的手,好言相劝道:“师兄你就当陪陪我吧,总归你在天界也没什么朋友,就当出去见见其他神仙也好啊!”
宫夜越听越觉得苍纹话里有话,就不像是在哄他,倒像是在挤兑他,双手抱胸,眯眼怀疑,问道:“师妹,你是何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的?”略一顿,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锦上卿那副轻浮的嘴脸,瞬间怒气上涨,质问道,“是不是锦上卿那厮教你的?”
“师兄!”苍纹张口打住,一手拉着宫夜的衣袖左右摇晃,撅起了嘴,仿佛将宫夜拿捏得死死的,她软声道,“好师兄,你就陪我去吧!”
“哎……”宫夜扶额,万万想不到苍纹第一次对他服软撒娇竟然是为了锦上卿那厮,一时之间不只是高兴还是难过,惆怅万千。
最终宫夜毫无意外地败给了学会撒娇的苍纹,甚至还勉为其难地为锦上卿和月皇准备好了贺礼,与苍纹一同前往锦上卿府邸。
路上苍纹好奇地问道:“师兄,你为师弟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啊?”
“他不是我师弟!”宫夜再次反驳,避而不答,“那师妹你又准备了何物?”说着便要伸手去拿苍纹手中的贺礼,却被苍纹转身闪去,撇撇嘴,显得孩子气,“那为兄也不给看!”
“哼!”苍纹紧紧抱着手中的贺礼,兀自气恼。
事实上里面倒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反倒是过于普通平凡,所以苍纹才不好意思让宫夜看见。只因为苍纹并不觉得身为神仙的锦上卿和月皇还缺少什么物品,只能将自己亲手制作的一对荷花香囊送给他们。
这一对荷花香囊原本是苍纹做给自己和逍遥子的,只是还没送出去之前,逍遥子便再度消失与她身边,索性送给锦上卿和月皇,意味喜结连理。
苍纹知道比起其他神仙珍奇的宝物,她手中的贺礼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她除了自己这副肉身,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自己的了。
“师妹,想什么呢?”宫夜回头,发现苍纹有些愣神,问道,“是不是不想去了?我们这就回去便是!”
“不不不是!”苍纹收拾好情绪,快步跟上宫夜,赧然道,“师兄,谢谢你陪我来参加师弟和小狐妖的订婚宴。”
宫夜被苍纹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反而有些愧疚,避开目光,傲娇道:“说到底那厮也是天界的神仙,也不止我一个去了,并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
苍纹抿唇一笑:“我知道师兄其实很上心,不是还特意准备了贺礼吗?”
“胡说!”宫夜摆摆手,“这贺礼可是师父临走之前托付于我,不然我可没心思为那厮准备贺礼。”
“师父……”苍纹有些失神,又想起原本和逍遥子约好一同前往锦上卿和月皇的订婚宴,如今消失不见,总觉得身旁空荡荡的。
话语间,苍纹下意识伸手却扑了个空,猛然想起来逍遥子早已不见,而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依赖逍遥子带来的安全感。
苍纹再一次感慨,悄声道:“师兄,真的很感谢你能在天界陪着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
“师妹,无需多言。”宫夜身形一顿,瞥了一眼四周并无其他神仙,这才转过身来,伸手将苍纹揽入怀中,轻缓地抚摸着背脊,叹息道,“师妹,同师兄不必客气,自家哥哥,倒是见外了。”
苍纹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靠在宫夜怀里道:“师兄,其实你也挺会油嘴滑舌的!”
“大逆不道!”宫夜轻轻退开苍纹,伸手弹了一下额头,见其吃痛,这才转身带路道,“快走吧,你不是说要早点去帮忙的吗?”
苍纹笑而不语,快步跟了上去。
等到了锦上卿府邸时,苍纹才发现早已络绎不绝,不仅仅是宫人们匆忙的身影,还有紧接着赶来祝贺的众神仙。
每位神仙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锦上卿和月皇都是男神仙的鸿沟,反倒是十分乐意接受此次订婚宴席的邀请,纷纷献上贺礼与祝福。
苍纹原不知道天界的古板条规,因此对于此情此景只觉得理所应当,快步冲上去向锦上卿和月皇道喜了。
倒是出生于天界的宫夜见此情景倒有些无法置信,在原地愣怔了好半天,仿佛走错了地方,心想着他印象中的天界不应当是如此气度的存在。
宫夜本就不看好锦上卿和月皇的恋情,更别提成亲之事了。就连今日赶来也只是纯粹看个笑话,想着到时候场面冷冷清清的才叫可笑,不曾想众仙家竟然都赶来祝贺了?
“你是不是在想,天界怎能容忍如此不符合常理的夫妻?”
蓦地,从宫夜身后飘来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低沉男嗓音,温和细腻如同绵绵春雨,悄然洒在人的心上。
“这不应当,这里可是天界!”宫夜不曾发觉,转而侧身回首,发现一身着浅色黄杉的男子立在身后,淡淡的笑挂在嘴边,他冲宫夜打招呼:
“宫夜殿下,好久不见了。”
宫夜猛地一怔,想起来面前男子的容貌正式与苍纹一同下凡历劫的葬漠,拒绝道:“我同你似乎不曾见过。”
名为葬漠的男子目光飘在远处,淡然一笑,颇有些愧疚,他道:“既然宫夜殿下不曾记得,那便罢了,权当作是小仙记错了。”
语毕,葬漠便要转身离去。
宫夜思索了片刻,想起身后的苍纹,知道葬漠眼中正是她,赶紧出手拦住去路,迅速将葬漠拉扯到灵识空间之内。
葬漠虽有些错愕,但并不慌乱,温和一笑:“殿下,可以请你把手松开了吗?”
“啊?”宫夜闻声,这才发现一直用力将葬漠的手腕扣住,此刻既然进了灵识空间,便不用担心葬漠会逃跑,索性松开,直截了当,“你为何会来此处?”
语毕,葬漠挑眉,好脾气地从怀里掏出请柬,说道:“自是应邀而来。”
宫夜“啧”了一声,喃喃道:“那厮怎么什么货色都邀请了?”
“殿下?”葬漠脸色沉了下去,似乎并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有话还请直说,小仙不便多留。”
“你有何要事?”宫夜颇有些气恼,想着他可是天界新一代战神,如今都闲来无事整日为苍纹做饭菜,葬漠这等小仙能有何要事?
这显然就是藐视他宫夜上神,大逆不道!
葬漠无奈,但似乎并不想将实情吐出,只是道:“殿下拦我下来究竟是有何要事,还请直言,莫要为难小仙了。”
宫夜听此好言好语,心情顿时好了大半,气了消了。
实际上宫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将葬漠拦下,只是当时一瞬间完全处于下意识行动,如今被问到万万不能说他也不知道吧,便随口说道:
“你转世历劫与苍纹之间的事情……”
“小仙转世历劫之时只认识凡人苏汀寒,关于苍纹,小贤一概不知。”
葬漠仿佛知道宫夜的疑虑,出口宣示清白,一脸坦坦荡荡的模样,似乎知道他并没有资格掺和进来。
宫夜自讨了没趣,悻悻然便要将葬漠送出灵识空间,却猛地感到心口一阵抽动,仿佛一股邪力喷涌而出,瞬间半跪在地。
“殿下!”葬漠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倒不像是假装,蹲下身来试图搀扶起宫夜,“殿下,你没事吧?”
宫夜大概能猜到是谁在作祟,原以为逍遥子走之前已经将弥天残留在体内的煞气与邪力清除,却不知竟如跗骨之蛆,难以彻底清除。
宫夜隐忍着不叫出声,刚想张口说无事,竟发现口腔中血腥味溢出,猩红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滴落,沾染在搀扶着他的葬漠手上。
“殿下!”葬漠神色愈发紧张,试图用自己的灵力替宫夜清除邪力,却被宫夜制止:
“你这是作甚?”
“自然是帮殿下你清除邪力。”葬漠的手腕再次被葬漠扣住,力道出奇地大,仿佛用尽全身气力。
宫夜深吸一口气,张口,血腥口溢满口中,难受异常,他道:“不需要。”
语毕,宫夜便只觉得心口五脏六腑被膨胀粉碎,痛苦不堪,整个肉身瞬间失去气力,昏倒在葬漠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