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陆黎昕和万俟沧哪里还有休憩的意思,当即出发。只是这山路蜿蜒,荆棘遍布,哪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寻到草药?
好几次,陆黎昕险些崴了脚,若非是有万俟沧在身后搀扶着,兴许她从那万丈悬崖已经摔入海中了。
“你可知地空所指的草药是何物?”万俟沧在身后,语气冷定。
“自然知道。”说这话,并非陆黎昕自信,而是她能与草木通灵对话,方才她已用灵力触及了这整座后山,唯有一处能与鲛人所中的毒素感应。
如今,他们便是朝着那方向而去。
听了此话,万俟沧也不再言语,而是紧随其后。陆黎昕负责带路,而他,负责保护陆黎昕的周全。
终于,翻山越岭,二人终是寻到了那一株草药。
远处,灵药在悬崖之边际仿若随时都会掉落尘埃。万俟沧本想着催动灵力如斩断罂粟那般将灵药摘下,却被发觉了他的意图的陆黎昕制止住了。
“若是不连根拔起,药性会减半。”陆黎昕微微蹙眉,心中暗暗思忖,“这山上,只有一株灵药。”
这地形太过于复杂,稍有不慎,别说采药,她也会命丧黄泉。
“你相信我吗?”万俟沧轻声说道。
陆黎昕不明所以,回首看他,而后兀自点了点头。
只见万俟沧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下一刻,陆黎昕整个人竟是被他直接抱起升空。
原是万俟沧打算用轻功将二人悬空,他抱紧陆黎昕,陆黎昕则仔细着那灵药。
脚下,是万丈悬崖,眼前,是仅此一株的灵草。
陆黎昕的后背传来万俟沧身上独特的温度,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发酵。可她如今不能多想,只顾着那草药的藤蔓细根,当心缺了丝毫。
仅是一株草药,可取它却花费了半个时辰。
终于,草药到手,陆黎昕和万俟沧再次落回于地面之上。
两人对视一笑,还来不及言语,地空的声音再次传入他们两人耳中。
“鲛人已经准备动手了,打算施行挖眼之刑!”地空的语气尽力平淡,可声线却透露出了丝丝颤抖,“如今,我、耿毅、迟悔都被绑在邢台之上,便是鲛人村的南尽头!快!”
听了这话,陆黎昕和万俟沧瞬间心惊胆战,不知还能不能赶得到。
与此同时,邢台之上,三根石柱宛若冲破云霄一般高耸,不见尽头。
而耿毅、迟悔和地空,就被束缚于石柱之上。
“挖眼!”
“挖眼!”
……
鲛人们嘶吼悲鸣,声音整齐,回响震天。
耿毅和迟悔及地空三人看着邢台之下的鲛人们,昔日里和蔼善良的形象不再,如今已是鬼魅一般,满目猩红,血泪肆落。他们张口咆哮,尖牙锋利,场面诡异惊恐至极。
迟悔悄然蕴藉灵力,想要挣脱那锁链,却被一旁的看守看出端倪,即刻将要剜了她眼睛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
冰凉的寒意从脖颈处传来,迟悔再也不敢动弹。
而耿毅则是被夺了幽冥神剑,看着远处冒着星星幽光的神剑,果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地空,则是最为平静的那一个。他自然知到鲛人一族灵力强大,此石柱和锁链都不是寻常物件,废了他所有的修行,几乎都不可能将此束缚破解开了。
彼时,他只能静静等待,等着陆黎昕和万俟沧是否能够及时赶到。
日正当空,如火般的太阳肆意烤着大地。
“时间到了!”村长一声令下,是时候动手了。
立于石柱旁的看守在听到这声命令后,脸上的血泪流地更甚,似是激动终于报仇,似是祈求圣水宽恕。
迟悔等人看着看守步步紧逼,猛然紧闭双目,不敢去想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只觉得,日头正晒,烫得人发昏,若不是意念支撑,兴许早就晕过去了。
“主人……”迟悔的脸庞上划过一丝清泪,她喃喃道。
而耿毅的心中又如何不是在回想陆黎昕。
只是,以后余生,难以陪同左右了。
鲛人看守同他们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眸子闭着,虽是看不见,可那腐烂溃败的血腥味却愈发明显。
众人面色最终都归于平静,视死如归。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呛鼻的味道传入鼻腔,似是烟雾。
“着火了?”迟悔心想,旋即睁开双眼,却被浓烟呛到,又阖上了眼睛。
耿毅看到这一幕也是不明所以,唯有地空,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只见周围突然升起浓烟,闻得烟雾的鲛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最开始只是人群最后的鲛人,而后竟是纷纷蔓延开来。
不过片刻,立在石柱旁的看守也昏迷过去,不停抽搐。
“怎么回事儿?”迟悔眉头紧蹙,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得救了。”地空声音淡然,目光锁定在远处浓雾传开之地。
迟悔以为地空是说鲛人难以行动,他们则可自救,却没想到,就当她要催动灵力解开锁链之时,一个个鲛人竟是重新站了起来。
不过片刻,全数鲛人已神智渐渐清明起来,双目恢复如常!
只是,在醒来之后,鲛人却是面面相觑。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何方,仿佛大梦一场,此时方才醒来。
“这是什么?”
“这些人怎么被捆在了邢台上!”
“快去给他们松绑!”
“你们为什么身上满是伤痕?发生了何事?”
“圣地坍塌了?为何这次我们竟不想饮用圣水了?”
鲛人们叽叽喳喳,均是不解眼下情景。
而发生这一切变故是因为,方才陆黎昕和万俟沧及时赶到,眼见没了时间,只能殊死一搏,将草药点燃,制造烟气,以求能最大程度的唤醒众人。
万俟沧则负责鼓动旋风,让烟飘到邢台各处,才使得鲛人清醒过来。
见鲛人们逐渐恢复了理智,陆黎昕和万俟沧这才回到了邢台处,而此时,耿毅等人已被松开了禁锢。
地空看着邢台之下恢复如常的众人,泪湿眼眶。
而鲛人们终于摆脱了对圣水的依赖后,陈年往事也渐渐能够回想起来。
这不是圣水,根本就是毒药!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村长率先作揖,而后,身后的鲛人整整齐齐朝着邢台所在的方向行礼。
“不必多理。”陆黎昕咬唇,内心酸涩。
终于,她答应地空的,做到了,“村长,如今您可能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陆黎昕看了一眼地空,而地空也正在眼神担忧地看着村长。
他很想知道,究竟为何,原本宛若世外桃源的鲛人村会落成之前那般境地。
“此事……说来话长……”村长声音响起,鲛人面上都流露处悲伤的情色,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
十八年前。
当时的鲛人村,还并没有与外人断绝往来。
他们虽然避世,可来者是客,无论谁来,都会受到最高礼遇。
黄发垂髫,言笑晏晏,男耕女织,也算惬意。
事情发生变故,是在一日下午。
当日,海面之上狂风大作,原本村落里派去查看补给的少女鲛人阿月迟迟未归,整个村落的鲛人忧心忡忡,都着急地看着村子入口的方向。
虽说鲛人两栖,可这海之外的世界纷扰复杂,无人可知若是出了意外,阿月会如何。
就当众人坐立两难之际,阿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只是随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男子。
那男子的长相因时间久远已经模糊,鲛人们甚至忘却了他姓甚名谁,可记忆中,唯有一句话能够形容他,便是如同罂粟般的妖冶。
那男子身负重伤,声称自己被海盗追击,为了逃命,意外闯入此岛屿。
“若是你上了这鲛人岛,你可得此生都留在这了,”阿月目光羞涩,虽然没有明说,可意思已经明确,“你知道吗,我们鲛人的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自然。”男子言辞恳切,语气笃定。
鲛人们本就生性善良,不疑有他,更是倾全村之力对少年悉心照顾。
而那少女鲛人阿月在得了男子的承诺后,更加对男子形影不离,悉心照料。无论是煎药熬汤,还是衣食住行,尽心尽力,生怕男子有什么地方不适应。
“阿月做的羹汤果然是最好喝的。”这是那男子最常说的一句话。
日夜累计,情愫暗生,无形之中,阿月竟是对那男子产生了些许爱慕之情。
而那男子在养伤之际,很快融入了鲛人一族。待他伤势渐渐好转,也同鲛人们一齐干活,同村里一齐欢聚,好似与生俱来便是属于这鲛人村的。
阿月看着男子与村民熟络起来,也以为他甘愿留在鲛人村,心中的爱意更甚。
一日夜里,男子的伤势全然好了,月光之下,阿月同他在珍珠椅上躺着看月。月牙弯弯,同阿月唇角的笑意如出一辙。
不知从何时开始,能看着男子,她便已然觉得心满意足。
“阿月,若非是你,我可能早就命丧黄泉了。”男子的声音犹如鬼魅,摄人心魂。
“怎么会,你福大命大,自然不会有事儿的。”阿月眼眸单纯宛若麋鹿,芊芊玉手覆盖住男子的口,不愿他说这般丧气的话。
男子唇角一勾,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阿月看得忘却了呼吸。
下一刻,男子竟是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朵花。
那花极美,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妖冶的紫光,引得人如痴如醉。
“这花送你,多谢你,”男子蛊惑地看着阿月的眼睛,动情地说道,“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么美的花,阿月。”
一声阿月,宛若魔咒,阿月呆愣地将花捧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