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一关上办公室的门,对张志杰说:“坐。”
两人挨着坐下,张志杰说:“所长,该拘的拘了,该罚的罚了,就是这李易生……”
王守一问:“他确实没参与吗?”
张志杰摇头:“来赌的人呢,都得先用微信扫码付一笔场地费。李易生没有这个转账记录。”
王守一问:“会不会用现金?”
张志杰肯定地说:“不会!这老板嫌麻烦,不收现金。赌场内有监控,我们都看过了。还有几个人可以证明,李易生确实没参与。”
王守一不解:“那他去那儿干嘛?”
张志杰说:“他有一个做文玩的老朋友,是那儿的常客。李易生有东西压他那,是要钱去的。他朋友知道李易生缺钱,就鼓动让他下注。”
王守一心里一紧:“下注了吗?”
张志杰摇头:“没有。李易生没本钱。”
王守一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张志杰看着他:“所长,这次抓人,李大为也算立了功,你看……那李易生? ”
王守一眉头紧皱在:“我再想想。”
张志杰见王守一心烦,默默退了出去。
王守一想了几秒,刚要起身,这时电话响了,看到电话号码,脸色变得更难看:
“宋局长,李大为的事……那就好那就好。啊?怎么是夏洁?……这事程浩昨天早就跟我汇报过。
我也了解过情况,她来报案,坚持按刑事案报,夏洁让她抽个血,是进行正常流程。
可能这其中我们的工作态度不好,那么以后一定加以改正,不会再发生同样的情况,希望领导可以理解。”
宋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师傅,您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夏洁的事情,的确并没有过错。
只是现在是全民监督,我们在保证履行职责的同时,也要兼顾市民的感受,警民一家亲嘛!”
王守一答应着:“明白,明天开会我会把局长的批示精神传达下去,提升我们的工作质量,虚心接受广大市民的监督!”
宋局长欣慰地说:“师傅,您办事我放心!相信七里河派出所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再创辉煌的!”
挂了电话,宋局长出了一口气。
李大为、杨树、赵继伟都在休息室里,关切地看着情绪低落的夏洁。
赵继伟看看大家,陪着笑:“叫我说,就一句话的事儿,道一声怎么啦? ”
李大为反对:“兄弟,你的尊严就这么不值钱么?”
赵继伟不敢说话了。
李大为也认死理:“不道,坚决不道!士可杀不可辱,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
杨树看了看夏洁:“我又检索了一遍警察法,里边有礼貌待人,文明执勤和尊重人民群众风俗习惯的规定。
也泛泛地规定了社会和公民的监督,将来对方可能拿这几条来拤你。
但你是按规定办事,都不违反这些规定。所以,你不道歉,她将来哪怕是告到法庭上,也不会得到支持。”
夏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杨树。”
李大为竖起大拇指:“还是咱们博士厉害!”
赵继伟担忧地说:“要是夏洁坚持不道歉,万一将来她来所里纠缠怎么办?”
李大为不屑地说:“当警察的还怕无赖,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夏洁苦笑:“难说……”
赵继伟连忙安慰道:“也不用担心,就算她来纠缠,所里也一定会保护夏洁的。”
李大为摇头:“未必……当年我师傅怎么受的处分?不就是对方纠缠,所里为了平息众怒,就把我师傅牺牲了吗?”
赵继伟随口说道:“别人可能,夏洁不会。”
夏洁脸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继伟意识到自己失言,打着哈哈:“我的意思就是……也没啥意思……”
李大为看出夏洁不高兴,打了赵继伟一巴掌:“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话别说!”
赵继伟连忙道歉:“夏洁,对不起,我真没啥意思,就是觉得所里吧,就是看着你爸的面子也得保护你。”
李大为看到赵继伟越解释越乱,直接把他推搡着关在了门外:“赶紧去忙你的吧。”
杨树说:“夏洁,你别多想,赵继伟就是不会说话。”
夏洁低头:“你的意思是他说出了一个事实,只是表达得不好是吗?”
杨树也被将住了,笨口拙舌地:“我也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就是……”
夏洁说:“我知道你们啥意思。所里经常照顾我,谁都知道,说出来和不说出来还有啥区别?我的想法又有谁会在乎?”
“我在乎……”李大为又指了指杨树:“我们都在乎!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夏洁抬着头,目光茫然:“我从十二岁就注定要当警察。当时我站在爸爸的墓碑前,他的遗照就穿着警服,很英武。
当时我就觉得他在看着我,我要努力成为一个好警察,让他骄傲。 所以这些年无数人劝过我,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考了警校。
可是没想到,我的出现好像成了所里的“累赘”,成了大家要额外照顾的负担……”
杨树说:“每个人生下来都不是白板一块,带着很多人的期待和希望。这些期待和希望成为我们的压力,也是无法摆脱的标签。
我们不能控制别人的想法,也摆脱不了父辈对我们的影响。只能自己学着和这些东西和谐相处……”
李大为忽然激动起来:“为什么摆脱不了?父亲是父亲,她是她。不错,她父亲是个英雄,可那又怎样?
叫你们说,如果碰上个父亲是混蛋,这辈子还就得背着个混蛋的儿子的包袱生活啦?”
两人这才意识到李大为此刻也是身处焦虑之中。
夏洁小声说:“不好意思,刚才都在说我的事。你呢?你爸爸那个事…… ”
李大为瞬间颓了,瘫倒在床上:“让家属签字领回家,我不想让我妈来,更不想见他。”
杨树拍了拍他肩膀:“那天为我跟我师傅的事儿,你是怎么说的?”
李大为闭上眼睛:“别说了,我知道。唉……只是事儿到了自己身上,什么道理都不好用。”
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