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夜的紧张处理,赌徒纷纷被家人领走。李大为站在走廊口犹豫良久,最后还是走向留置室。
留置室门口支了一张桌子,有两位警察办理手续。李大为走了过去:“我来接李易生。”
警察看了他一眼:“哦,大为是来接你爸吧。”
李易生看到李大为终于出现,心情复杂。既有一些欣慰,又觉得给儿子丢人了。于是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
李大为和李易生刚要离开,不远处李易生那个古玩店店主朋友抬起头,看了看李易生,又看了看李大为,仿佛想到了什么:
“大为?你别光救你爸啊,还有我呢,老李,你快帮我说句话!”
李易生大惊,赶快给朋友使眼色,示意他别说了。
古玩店老板说:“大为,我可是你爸的好兄弟啊!”
在场的两位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看别的地方。
李大为早就有这件事会被所有同事知道的心理准备。此刻虽然觉得窘迫,但是努力稳住情绪,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这时陈新城从对面走了过来,从他手里拿过李易生签字的材料:“我来处理。”
说完,陈新城拉了一把李易生,把他带走。
李大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犹豫着跟上师父。
陈新城带路,李易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侧后方,李大为跟在后边,走过办公区,感觉有无数目光追逐着他们。
三人来到派出所门口,李易生小声问道:“警官,请问您贵姓。”
陈新城说:“我姓陈,怎么了? ”
李易生犹豫了一下:“陈警官,请问您……”
陈新城面无表情:“我是李大为的师傅。”
李易生沉默了。
陈新城停下脚步:“李大为,你去开车,送你爸回家。”
李大为不情愿地离开。
陈新城看着李易生:“你想说什么?”
李易生小声地问:“陈警官,大为会不会因为我受影响?”
陈新城有些生气:“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吗?你儿子是警察,你还参与这些违法乱纪活动,能不给他找麻烦吗?”
李易生有些急:“我……我没想到……”
陈新城更气:“没想到?且不说这些事普通人沾都不该沾。你作为警察的家属,更应该自律!”
李易生连声道歉:“是……是……我错了,我没意识到……陈警官,大为是您徒弟,你多教教他,他哪儿不对,你就教训他。”
陈新城有些不满:“你是他爸,教育他是你的责任。”
李易生苦笑:“教育他的时间,已经被我错过了……是我失职,现在也不怪他不接受我。陈警官,您肯定也有孩子吧?”
陈新城被这句话戳中,眼神忽然暗淡下来。
李易生说:“我以后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靠谱的朋友都断了。既然帮不上孩子,就别给他抹黑。陈警官,大为拜托您了。”
说完,李易生竟然给陈新城微微鞠了一躬。陈新城一时百感交集。
城中村路边,有居民把电线扯到外面,给电瓶车充电。张志杰正站在那里耐心地给居民做思想工作,赵继伟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看着。
张志杰说:“当然,是用你家自己的电。但这样用电有危险,烧了电瓶车是小事,要有小偷来偷电瓶车,不小心电死了怎么办?
失主反而要承担赔偿责任!咱们电线不许私拉乱扯,还是收回去,在家里充电,大家都安全。”
赵继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急忙把嘴捂住。
居民头疼地直摆手:“好了张公安,我收还不行吗?可真经不住您这个碎嘴子……”
张志杰笑起来:“只要你们安全了,我嘴碎点没关系。来,在这上面签个字。”
处理完后,赵继伟跟在张志杰后面:“师父,大为他,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张志杰说:“理论上应该不会影响他。现在他父亲的情况也查得很清楚。”
赵继伟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志杰看了他一眼:“你和李大为关系不错?”
赵继伟点头:“嗯,是同事也是朋友。”
张志杰说:“不错,当警察就得学着从这些小事做起,小事里边有大学问。”
赵继伟面露难色:“师父,咱处理的不都是小事吗?”
张志杰似乎没听见赵继伟的话,脚下没停,目光却一直往路边看。
赵继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路边七八个青壮年人在大排档吃饭,一 边吃一边开玩笑。
其中一个把一杯啤酒顺着脖子灌进另一个人的衣服里,被灌的人笑骂着,把衣服脱下来,赤着上身。
赵继伟问:“看什么呢师傅?”
张志杰小声说道:“他身上有些细小的伤口,你看见了吗?”
赵继伟看看那人,后背是有些很小的伤,准确说是有些被碰的红斑:“这咋啦师傅?”
张志杰说:“别盯着他看,走。”
师徒俩直接走过去后,张志杰问:“你说什么情况下才会造成那样的伤口,还那么多? ”
赵继伟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床上有臭虫咬的?”
张志杰没说话,陷入了沉思。
叶苇刚走进王守一办公室,就听到他长叹,不由问道:“所长,怎么又唉声叹气了?”
王守一揉着太阳穴:“李大为的事刚有定论,夏洁这边又被投诉。”
叶苇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叹气的,没事儿了还叫派出所?”
王守一说:“其实和李大为相比,我更担心夏洁。这孩子,看着乖,实际上性子倔,随她爸。嘴上不说,心里主意正得很。”
叶苇点头:“是啊,夏洁心思是重。”
王守一和她商量:“一会儿咱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到一个目的,说服她委屈求全,好歹去和那女人道个歉。”
叶苇面有难色:“其实这事放到我,我也不道歉。夏洁哪里错了?”
王守一无语:“叶苇,你是教导员,这话你说可不对吧?大事咱们讲原则,像吴大夫这种小事,就是家庭矛盾引起的。
你是想用法律把她判了,单位把她开除了,还是能剥夺她的抚养权?
叫她无休无止地闹,既影响所里工作,又不利于问题解决,值不值?我可警告你,无论多想不通,一会儿只能劝她低头。”
叶苇不甘地说:“人为什么变老?就是被你这样的老帮菜稀泥和的。”
王守一苦笑:“你要有本事,就永远别老。”
叶苇叹息一声:“我不怕老,就怕未老先衰。”
王守一说:“我要是退休,就办一所学校,教人如何做一个称职的父母。”
这进夏洁出现在门口:“报告。”
王守一热情地迎过去:“快进来。夏洁,你妈妈从青岛回来没有?”
夏洁无语:“所长,你前几天刚问过这事。”
王守一指着她:“呵呵,你这丫头,说话不给人留退路。”
夏洁说:“所长,我就是所里的普通警员,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王守一搓了搓手:“还不是为吴大夫那事。夏洁,这事你确实没什么错误,但碰上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她现在成天打 12345,还跑到局里督察大队投诉。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道歉。夏洁,权当大人不计小人过,道个歉呗?”
夏洁咬着嘴唇:“所长,要我道歉可以,请您告诉我错在哪里?”
王守一看看叶苇:“你看这孩子,脾气和她爸一样!”
叶苇严肃地说:“夏洁,严格说起来,你的工作也不能说毫无瑕疪。当事人找不到孩子,正是焦虑的时候。
你的一番话,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当时你完全可以告诉她,这个案子不符合刑事立案的条件。”
夏洁解释道:“可她的孩子才失联两三个小时,也不符合失踪立案条件。
那我是不是应该直接拒绝立案?如果是那种情况,今天我是不是更应该道歉? ”
叶苇被问住了。
王守一连忙打圆场:“夏洁啊,你还年轻,觉得原则就是原则。可原则是靠我们来执行的,让别人也觉得是原则,那才是原则。”
夏洁据理为争:“所长,我年轻,不太理解您的话,您就告诉我哪里错了?”
王守一头大无比:“你没什么大错,只是她到处闹,搞得所里局里都没办法正常工作。
你觉得是咱们委屈一下道个歉,求个平安好呢,还是就这么让她闹,影响所里的正常工作好呢?”
夏洁看着他:“所长的意思,是我影响所里的正常工作了?”
王守一说:“你看,我哪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当警察的,什么人都会遇见,不要和群众一般见识。”
夏洁反问:“您是说群众的觉悟低吗?”
王守一有些上头:“这孩子,怼我倒有本事。夏洁,没别的,为了局里和所里,道个歉吧,一句话的事。”
夏洁固执地说:“我不道歉。我没错!”
这时,高潮进来:“所长……我那个案子有点眉目了。”
“你等一会儿。”王守一对夏洁说:“夏洁,要是所里命令你道歉呢?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夏洁站了起来:“我不服从!所长如果觉得我违反了所里的纪律或者工作有问题,可以处分我!对不起,你们研究工作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高潮摇头:“现在的小孩啊,人不大脾气不小。”
王守一无奈:“这孩子,比她爸还倔。”
高潮无所谓地说:“不就仗着她爸是英雄吗?”
王守一马上变了脸:“高潮,不许你这么说!也不许你这么想!正是因为她爸的牺牲,局里才出台一系列保护警察安全的措施。
可以说,我们都是她爸牺牲的受益者!再说这件事,她确实也没做错。”
高潮不服气:“一码归一码。他爸是他爸……”
王守一有些无语:“嘿,你们今天是不是觉得怼着我好玩儿?”
高潮连忙陪着笑:“我哪敢怼您,我是来说说案子的。”
王守一黑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