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虽然他的偏执我勉为欣赏,可是,我必须拒绝。
我始终不是原来的江唤儿,我也并非有意霸占她的身体,大概是一场奇缘,我从灾难中又活了过来,渐渐适应这个世界。
我也准备着,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去过属于自己的下半生。
现在,也许是很好的时机。
趁着韩纾夜这段时间的放松,我可以偷偷跑出去,找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待一段时间,然后,等他厌烦这段过往,我们便各自安好。
韩纾夜时时来陪我,这早就引得韩府的老夫人不满。知道我就在玉芝院里住着,也许是为了子嗣着想,便让人传话说,如果我怀了韩家骨肉,不日会着手将我抬入府里做个贵妾。
来人已过半百,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老太太上了年纪,正等着大爷娶个贤良淑德的夫人,但也不能让韩家骨肉流落在外。”
说得好听,好一个去母留子。
韩纾夜从屏外走出。
“你说谁会让韩家骨肉流落在外?”
老嬷嬷看我一眼,随即又对着韩纾夜笑脸相迎,不敢出声。
韩纾夜拉起我的手,问道:“平日里伶牙俐齿,怎的这会儿不说话,莫不是怕了?”
那老妇识相地退了出去,看来,也没从这事中讨到好处。
“你来的挺快,就不怕得罪了你家老夫人?”
韩纾夜不甚在意:“我并不是韩家唯一的子孙,她们无非是想找个可以控制的傀儡。”
现在,这匹脱缰的野马到了我这儿,恐怕我已成了那众矢之的。
韩纾夜暗中安排了人手。
而我施施然过了段清静日子。
直到安屏受伤,我才知道,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保护我的护卫被支远,宅子里闯进几人想趁机将我劫走,多亏了安屏出手,及时止住了场面,
“安屏,原来你会武功。”
身手如此不凡,着实令我吃惊:“你从哪儿学的武功?”
安屏倒是很平静:“奴婢自小便是在武场长大,所有武功都是武场师傅教的。”
我对此颇感兴趣,要是有了武功,走哪儿都不愁。
等到韩纾夜闻讯赶到,见到的便是一副院中师授徒学的场景,他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拉起我走到别处,重重地抱着吻了吻。
“好啦,我没事的。”
见他不肯松手,我只能作罢,便如此吧。
“你这般没良心的女子,我算是见着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他听到有人想打我的主意时,一股寒意透出,不由分说便赶了过来,生怕我受惊。
“我当然害怕,幸亏有安屏在,不然我早就被劫走了。”这时,安屏带人将刚才抓到的一人带过来,“公子,这便是刚才抓到的其中一人。”
“带下去,务必让他交代。”“是。”
此时的安屏,与平日乖巧的模样完全不同,身体四周隐隐让人感到凉意,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我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我大概知道的太少了,但是,这又何尝不是让韩纾夜做出另一个选择。
正值花元节,一连三日,佳人才子可以挑选喜欢的面具,月下柳梢相见。
我才出门,便被韩纾夜揪上马车。
“韩纾夜,你看谁家坐着马车去逛花元节。”
“卿卿莫急,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路上十分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招摇,还有人在一旁用铁水打烟花,铁树银花映衬出街道各处,场景美不胜收,像极了一夜鱼龙舞。
我十分喜欢,硬是拉着他下车,走了一段路。
我们来到了一座月老庙,这里的人没有前面的多,善男信女皆是虔诚祈求月老赐福姻缘。
韩纾夜走在前面,走得慢慢的,我在他身后看见了那一点绯红的耳尖,真想伸手摸一摸,突然那人头一转看向我:“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我就是想看看前面。”我走上前去,只觉一道凝光落在身上,很快又消失了。
他脸色有些不自在,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好笑,这是看出我发现他害羞了么。
他的身形轮廓在周遭光影的过渡下,稍显柔和,让人有些失神。
韩纾夜拉着我的手,眉眼含情,仿佛有光。
就在月老像前,那份执着不免让人动容。他对我说:“唤儿,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向神明祈愿,我遇上一个女子,我想讨要这份姻缘。”
他摘下面具,慢慢靠近,轻吻在我的面具之上。
而我,此刻也放下了所有防备,轻拥着他。
跪在垫上,手中的香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红线,誓要将两人捆绑,可是我,要亲手斩断它。
罢了,不求姻缘,但求相安。
就在他吻我的面具时,他便中了迷烟散。
这种药会让他暂时迷失心智,他会暂时不记得我,之后陷入昏迷,在此期间,我有足够的时间出城,逃走。
我要去过属于我的生活。
我深知,韩府的身份不只商人那么简单,这标船乃是官家运输,想必在官场有些权势。
所以我一路上不走水路,不走官道,因为这些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趁现在还没人反应过来,倒是可以搭乘外地商人的马车北上。
几日后,我来到了澎湖县。
我没想到,韩纾夜的追捕来得这么迅速,几乎是第三天,我便在栈口遇到他身边的男侍,明德。
思前想后,我当即决定找个地方避一避,于是,我来到了滂沱寺。
这滂沱寺在山上,是座女寺。那主持听说我是被人所迫,当即收了我做徒弟,并对外隐藏我的身份。
另一边,韩纾夜亲自带人把他认为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但都一无所获。
一连过去数月,韩纾夜几近放弃。
我的法号名为无心,在寺中诵经持修。
可是,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师傅劝我放下,但见我如此追寻因果,便为我写了封信,让我去找南隐山的真缘大师。
昔日,我曾听闻大师之名。精通玄门秘法,可指点来人生死,复可往生。
我拜别师傅,即刻下山。
已入空门,便做尼姑扮相。
我不知,我在澎湖县当掉的一支不起眼的簪子,竟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身边。
深夜,在客栈。
我的颈处传来一阵力道,时轻时重。身上的衣衫时刻被摩挲着,像是一团火。
我缓缓睁眼,四肢不知何时被缚住,当即吓了一跳。
“施主,我只是一个出家人,没有钱财。”
那人嗤笑一声,一张在黑影里的脸缓缓清晰,四周的寒意不断袭来。
我苦笑着:“为什么是你?”
“卿卿已离家多时,怕是认不得我这个夫君了。”
“无耻。”我咬牙道。
韩纾夜眼角微红,声音低沉,像极了要来讨债的恶鬼。
“那夜,你置我的心意于不顾,你可知,我的真心被人践踏,我有多痛?”
我承认有片刻动心,可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做不到对一切置若罔闻。
“抱歉,我做不到。”
绝情如斯。
韩纾夜如疯魔般,撕开我的衣服,身体狠狠地压上来,冰唇贴在我耳边:
“你做得到,只有你能做到。今夜,我们要一个孩子,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他恶劣地想要我向他低头。
“韩纾夜,你放过我。”我终是不敌,发出声响。
“卿卿,你看,动情原是这般容易,可你的心呢,你是如何对我的?”
我失声道:“我只是想回家,何错之有?”
我闭上眼,真希望这一切是梦,这梦能快点醒。
看着眼前人,我轻轻抬头吻住他。
这一夜,我们都曾短暂地停留在对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