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韩纾夜抚摸着我胸前,“无心无心,倒真是如此。”
其实,他早已知晓这些,不过是为了让我留在他身边设下的圈套。
我偏不如他所愿。
这尼姑,我是做定了。
我起身重新寻了一套衣服,天一亮,便启程赶路。
只是走了不多时,便看见春暖从马车上下来。
我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韩纾夜的马车,这人真是惯用得一手好手段。
我意已决。
大概过了一月,终是来到了南隐山。
“求见真缘大师。”我将信交给了一小沙弥。
片刻,那小沙弥带我进了一处禅院。
一个老和尚正在诵经。我亦如此。
不知何时,我入梦而去。
我仿佛又看见了那天车祸发生的所有事,我被压在车底,鲜血直流。
“我死了吗?”
“非也,生死只是表象,施主不过是入了婆娑境,不得自拔而已。”
“何为婆娑境?”
“因果轮回,如梦似幻。”
一声禅响,我从梦中来。
一睁眼,自己竟是在马车上。
如此,这南隐山,便也无可去了。
我便在山下的一座小庙安顿下来。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大师说,我命格有异,与他有三苦。
春暖与我说,韩纾夜下月会与夙希公主成婚。
我僵住,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分别。
不久,我发现,我应当是有了身孕。
我要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其他的与我并无干系。
于是,我来到一个酒庄,做了一名酒娘。
我怀了身孕,有时会被一些闲人在背后指点。
这家酒馆的主人阿肆却时常照顾我,渐渐的,我与他相识,他也不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告诉他,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一日,酒馆里来了一位客人,带着面具,看身形也很年轻。
阿肆终日忙碌,我便也想帮把手,打起酒,便给客人送过去。
我已有六个月的身孕,算是显怀了,被人看着肚子,也没做他想。
他声音微哑:“这是你和店家的孩子?”
我想也没想,随意回道:“是呀。”
那人朝后退了半步,转身走出酒馆。
而我与韩纾夜相处这么久,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便装作不知道,况且,我已决定,嫁于阿肆做妇。
我与阿肆准备此月中旬成亲。
婚服照着我的身形做得宽松了些,一时倒也看不出我的身孕。
三媒六聘的礼数过完,我被喜婆扶到房里。
天色将暗,只等阿肆回来。
说到底,这还是我第一次大婚,心里也有些激动。
头上的盖头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前方,听到房门有响,我以为是阿肆来了,又重新坐直了。
“你竟还等着你的阿肆来。”
我掀开盖头一看,韩纾夜正点着喜烛,转过身来,我才发现,他竟也穿了一身喜服。
“韩纾夜,你想干吗?”
“为夫自是与娘子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把阿肆怎么了?”
“哈哈哈……”韩纾夜看向我。
“江唤儿,我真是瞎了眼,竟喜欢上你,放心,你的新郎官很好,只不过是与别人洞了房。”
我跑出房门,外面空无一人,只从一个房间里传出颠鸾倒凤的声音,竟真是如此。
韩纾夜出来,一脸笑意地望向我:“我的卿卿真是可怜,看错了人。”
我跌倒在地,不知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跟我回去,他不会有事。”
“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
我被他抱起,回了车内。
他一下子又变得开心起来,说现在终于可以娶我。
真是令人恶心。
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将我带了回去。
我一时不知,这一切是真是假。
算了,且随他去吧。
他一直盯着我的肚子,又伸手摸了上去。
“这是我的孩子。”
“你成婚了,还请谨言慎行。”我不屑道。
“唤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
“那是怎样,还需我明说吗?”
“你说,为夫听着。”
“你住嘴,休要胡言乱语。”
“唤儿,其实刚才与你拜堂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有些难以置信,便又听他说道:“我与公主是假成亲,只是一场坛中捉鳖的戏,做不得数。”
所以,在那之前,为了不被识破,我才有机会逃出来。
这只狐狸,隐藏得真好。
“韩纾夜,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不代表,我会与恶人为伍。”
“卿卿,我是你夫君,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是一场孽债。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韩纾夜带我去了淮都。
直到看到了一双墓碑,我才知道,他双亲失亡,竟与韩府背后的案子有关,他自小潜入韩府,就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如今他自请退出族谱,不再是韩府人。
所以,之前在玉芝院的那些人是想利用我威胁他。
“卿卿,我现在只有你了。哦,还有我们的孩子。”
其实,从很早以前,我便对他产生了些许情意,是以,我现在怀着他的孩子。
我决定,再去南隐山拜会师。
这一次,我与真缘大师讲述了我的来历过往,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与上次完全相反的念头:我能留在这里吗?
大师笑道:“如今已是圆满,婆娑已成,观局与入局,并不重要。”
我缓缓睁开眼睛,白色的房间,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