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砸碎窗户的巨大声响惊醒了福贵和翠儿,只见那两间厢房很快亮起烛光。
急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两人手拿烛台赶了过来。
一看我的房门大敞着,四处搜寻了一番,见屋内无人。
而院子通往外界唯一的窗户,原先是锁着的,现在却破了个大口子。
那窗下还掉落了一只前两日裴远刚命人送来给我的蜀锦鞋。
翠儿捡起地上的鞋子,吓得脸色苍白,慌张无措地问着福贵,“怎么办啊,姜小姐跑了,世子那儿我们如何交代?”
“她的鞋掉在此处,又是个身娇体弱的贵女,想必跑不了多远的,我们两人快些去寻,要是寻到了便好交差了。”福贵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
待二人的步子越走越远,我才从一旁的柴火堆中拨开周围的破布和柴火爬出来。
缺了一只鞋,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我索性脱了另一只鞋,赤着脚往外跑。
一路用尽了全力跑,一直等跑出了许远,看不出那个困了我好几日的宅子时我才敢稍作休息。
月明星稀,我借着月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色。
看着周围村子中房屋的模样,我依稀辨认出,我应该还是在登瀛。
只是不知到底在登瀛的哪一处,此处看起来倒是格外的偏僻。
此时我的脚掌由于在奔跑中被粗粝的石子割伤,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鲜红的血迹混着泥土倒是看不大出来。
正当我还打算歇息一会儿时,身后忽然穿出一阵焦急的怒吼声。
“混帐东西,叫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
“赶紧带着人分头去找,要是找不到,那你们二人也别想活了!”
吃痛的求饶声混着鞭子的破风声充斥在我的耳中。
我听出是裴远在鞭打翠儿和福贵。
第一次见裴远如此暴怒的模样,我心中不免跟着二人的惨叫声颤了颤。
一直待那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才试探着探出头去。
确认了一片漆黑而静寂的深夜中,只余我一个人在此处,我才敢继续往外跑。
只是一个不留神,似乎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我心中一惊,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身体一歪摔倒在地。
手掌和身体零星各处似乎都被刮破了,温热的血液从皮肤渗出。
痛得我的眉毛拧作一团,胸腔急促地喘着气。
发髻摔得散乱,身上的衣裙也被地上的石子和枯树枝划破。
我咬着牙想站起来,但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痛感,让我难以站起身来。
伸手摸向脚踝,果不其然已经肿了起来。
眼下肯定是没法走了,只是天色已经要亮起来。
我生怕裴远一行人会折返回来,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再想逃出来,那可就难了。
情急之下,我只好先拖着受伤的脚钻进了路旁的矮树丛。
只是眼下,天已经快大亮。
等天一亮,届时就算我还躲在这矮树丛中,若是他们仔细搜寻一番,定然还是能搜寻到的。
心一横,我便咬紧牙关。
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若是能寻个藏身之处,那边不用担忧了。
而我刚走出矮树丛,一阵更为密集的马蹄声又穿了过来。
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莫不是裴远又回来了?
吓得我赶紧又缩回矮树丛,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天已经破晓,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我生怕来人会寻到我,心中一直暗暗祈祷着,“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
可马蹄声停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却离我越来越近。
直到在我不远处停下,我心跳如擂鼓。
不敢动弹半分。
而那人忽然拽了一下我的衣角,轻唤一声,“月儿。”
声音沙哑的不像样子,我辨别不出是谁。
极度恐惧之下,我下意识便极力反抗。
挣扎间,我又是抓挠了那人一顿,那人始终没还手。
待我精疲力尽地停息下来,他只是紧紧地将我抱在怀中,大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
“月儿,莫怕,我来了。”在他一声又一声的轻哄下,我才卸了力。
大口喘着气,任由他抱在怀中。
我闻着他身上传来阵阵熟悉的松木香,理智才逐渐回笼。
谢长风来了!
方才他声音沙哑,我一下子没有辨认出来。
这下,我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双目含泪,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或许是我浑身上下破烂不堪,鲜血混合着灰尘的模样实在太惨烈,谢长风的眸子暗了下来。
目光深邃地审视着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痕,神情冰冷肃杀。
许久才压下眼中升腾而起的怒火。
旋即,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动作轻柔地批到我身上。
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将我抱到了他骑来的那匹骏马上。
他从我的身后环住我,“月儿,此番来得急,未备马车,你坐紧了些。”
谢长风一路快而稳地带着我来到了一处宅院,他先下了马。
将我抱到里屋的塌上,又赶紧让莫临去请大夫。
“月儿,你先坐着,我去打些水来为你擦洗。”谢长风说完就要往外走。
我忽然拉住他的衣角,呆滞的目光逐渐回神。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真的谢长风来救我了,这不是在做梦......
“月儿怎么了?”
听到他关切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
伏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谢长风手足无措地替我擦着泪,又是哄又是关切。
我才逐渐平复下来。
抽噎着告诉他,“长风,母亲、小枫叶还有春文和青莲,都在裴远那儿。”
“他用母亲几人的安危将我骗了过去,又想用我来逼你就范......”
谢长风听得入神脸色愈来愈阴沉,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裴远和裴怀父子,可真是老谋深算。”
“竟然想到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月儿放心,我定然会将母亲她们好好地带回来,裴远那你也莫担心,垂死挣扎罢了。”
谢长风说的向来都是他有把握的,我擦去脸上的泪珠。
点了点头,目送谢长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