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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手里存的银子重新租了一间小院。
我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找了一家绣坊,成为了绣娘。
没人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每月靠着那些月钱也能好好活下去。
林间月是在一个月后来的,她的绣工比我还要好一些。
每日她都会找些话和我说。
其实后来我也能慢慢想得通,只是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不过现在我们也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
那日他和苏长清离开了,却没有和他在一起,虽然生意场上,有输有赢,虽不是有意,爹娘确实因他而死。
我却是再也没见过白羡游。
傍晚,我在绣坊多待了一会儿,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我快步走在路上,却始终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我。
我害怕了,小跑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拉。
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住不痛呼出声。
「小娘们,终于蹲到你了,是从窑子里偷跑出来的吧!」
这声音让我止不住颤抖,是当初把我和林间月卖进去的人,王彪子。
他胡子邋遢,一脸凶相。
「正好,老子还能赚一次赏钱。」
我心中害怕,不断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挣扎间,我的拳头不断打在他身上。
我的动作惹怒了他,他反手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我倒在地上,耳鸣眼花,脸上火辣辣地痛,我害怕地哭着求救:「救命啊!救命……」
听着他靠近我的脚步声,我绝望了。
「林莺!」有人在叫我,是白羡游。
白羡游冲上来和王彪子扭打在一起,但是白羡游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哪里是王彪子的对手。
我看见他被王彪子打倒在地,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但他始终抱住王彪子的腿,不让他靠近我。
我哭着大喊他的名字:「白羡游!」
还好最后他的小厮赶来,才终于制服了王彪子。
白小居屋内,白羡游躺在床上,我哭着在床边看着他。
他伤势严重,眼角青紫,手臂因为在地上拖着摩擦,血淋淋的。
等着大夫为他包扎的时候,他还固执地用另一只手拉着我。
听大夫说他没有大碍,我这才准备起身告辞。
他却不放我离开。
「林莺,我曾游戏人间,以为这一生,便就这样了,可是我遇见了你。起初,我以为只是一时情起,过段时间,也就无趣了,可那感觉只有愈渐浓烈,不见消退。直到苏长清的出现,让我知道什么是吃味。你看他的样子,让我的心紧紧纠缠。我第一次明白,自己也不过是红尘里起伏的俗人一个。」
听着他的告白,我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后来,你发病,我有了害怕失去的恐惧。那种明明紧紧抱在怀里,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我想为你赎身,我也这么做了。可是拿到卖身契的那一刻我害怕了,我怕你就这么走了。我很卑鄙,所以我把卖身契留下了。林莺,我很抱歉没有及时告诉你,没有让你感受到安全与可依赖。可是现在,我想认真的说一次,林莺,我心悦你。」
他说得极好的,可谁在追求的开始,不是巧言令色呢?
我已经不敢随意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了。
白羡游也许是看出我的顾虑,他接下来的举动,我万万没有想到。
他瘸着腿,从床上挣扎着下来,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盒子。
「喏,这个是白小居的屋契。」不由分说地,他把一沓白纸黑字往我怀里塞,「其余的,是我在其他各处的房契,通通归你。」
「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就去衙门,做个公证。无论今后如何,我今日给你的,就都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还有这些。」白羡游又拿过搁在茶桌上的一个木箱子,「能换的,我都换成银票了。你不要嫌我俗气,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把自己交给你,连着一切身外之物。」
他如此真诚,我还要说什么呢?
「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番外
我最终是没有和白羡游成亲的。
倒不是他后悔了,也不是他家人肆意阻拦。
他家人确实不同意的,但白羡游不顾一切地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轰动全城的婚礼,但我后悔了。
我穿着喜袍逃婚了。
白羡游没有怪我,他陪着我一起胡闹。
他说,我被束缚着生活太久了,是该潇潇洒洒、完完全全为自己活一回了!
他陪我在西北辽阔的草原上疾驰,在江南鱼米之乡对酒当歌,在白雪皑皑的深夜里围炉煮茶……
这便是我要的最好的姻缘。
我常年四处去,阿姐见得少了,但我们时时通着信。
我总会在一处至少要收到一封她的信,才会安心去下一处。
信中我知道,阿姐过得也不错。
她在绣坊做得不错,凭着一手好活儿,很得老板器重。
阿姐也对绣活愈加热衷,每每想到一个特别的绣样,总能激动上好一阵儿!
至于苏长清,阿姐心中是放不下他的,但她又过不去爹娘的坎儿。
如今两人对门而居,靠近,又不敢太近;远离,又有千万般不舍……
总归是剪不断、理还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