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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我还是来了白羡游和林间月成婚的现场。
人不算多,但气氛却烘托得很热闹。
「夫妻——」
「我反对!」
苏长清毫不意外地来了。
他一出现,就吸引走了林间月所有的目光。
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苏长清离开了。
我不敢看白羡游,被心心念念,以为终于要得偿所愿的心爱姑娘放弃,他的脸会是怎样的惨烈、悲痛?
我转身要走,俨然忘记来的初衷。
「林莺。」
某人抓住我的手臂,有熟悉的体温透过纱衣,在我的肌肤上蔓延。
什么意思?
朱砂痣跑了,又开始寻我这个替身的开心了吗?
我只觉得屈辱与羞愤,想要确认自己在白羡游心目中的重要程度的心意,荡然无存!
我紧跟着苏长清和林间月离开,身后是白羡游无助的嘶吼:「你明知他爱的人不是你,还要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吗?」
夜深无人的街道上,我漫无目的地游荡,泪水几乎洗掉了所有妆容。
我想有个人疼爱,可是一路走来,竭尽全力,还是一塌糊涂。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林间月眉头轻蹙,一脸怒容出现在我面前。
哪怕是生气,她的好看也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更添了几分韵味。
「找我做甚?」
「你大半夜没头没脑地到处乱晃,不是明着不让人省心吗?」
「你也在乎的吗?」
我和林间月针锋相对,所有的委屈都要压制不住,倾巢而出。
「我自甘堕落,你不是鄙夷、不屑吗?我的死活,干嘛还要你管?我若是悄然无声地死去,不是刚好遂了你的愿吗?」
话音未落,我的脸便被打偏过去,火辣辣地疼。
苏长清像是保卫公主的勇士,挺身而出,坚决地护在林间月身前,义愤填膺地怒视着我。
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
背信弃义在先,害我父母,让我流落青楼,现在他凭什么打我。
我奋力用头顶一撞,刚好撞在苏长清的鼻梁上。
登时,鲜血直流,他的表情痛苦。
我的心,前所未有地舒畅。
我压抑太久,憋屈太久,我需要释放,需要发泄!
「你疯了!」
林间月终于失态,扑上来推开我,又着急、心疼地去查看苏长清的伤势,还不忘继续数落我:「你干什么?从小到大都肆意妄为,真是一点长进也无!」
我瞪着她反驳:「又怎么比得过你肆意妄为,抢起妹妹的夫婿来,毫不手软。」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阿月为了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吗?」苏长清把林间月轻轻揽到身后,冲我怒吼。
「从始至终,我钟情的人,只有阿月一人,从未爱过你。」
我愣住,「你说娶我……」
「不是真心的。」
「为什么?」
「伯父伯母说,我可能是你的良药。自我救下你后,你再也没有犯过病。若是能喜结良缘,便再好不过。可是,他们误会了,我心里的人一直是月儿,我们早就定下海誓山盟。于是伯母哀求我,让我许诺一年之期,这一年里,如果你不再犯病,也许病是好转了,就能承担失去的痛苦,若我立刻就讲清楚,他们怕你承受不住。」
「他们让我哄了你。」
「月儿承受了最多的伤心和委屈。」
……
瞧,我若生气,便是我不识好歹了。
苏长清没有移情别恋,他甚至隐忍、大义!
林间月没有夺人所爱,她是自我牺牲,终得双向奔赴!
阿爹阿娘被害,虽与苏长清经商时招惹上了坏人脱不了干系,但恶人已经悉数落网,他不过也是受害者!
你瞧,所有人都没错,有错的是肆意妄为、自甘堕落的我!
我的心里,有一团火,熊熊燃烧,几乎要把自己灼烧殆尽!
我似乎是受了最多保护的那个人。
如今怨不得……恨不得……
林间月推门进来,我不想见,便躲进被窝,捂上了脸。
外头安静得很,我甚至怀疑林间月已经离开了。
拉下被子的瞬间,我看见林间月就站在我床前,满脸泪痕,无声地哭泣。
我不懂,她这是要干嘛?
「阿莺。」
她唤我的瞬间,我的眼泪就决堤了。
她叫我阿莺,久违的呼唤。
「我其实知道的。」
林间月坐到床榻上,牵起我扒着被子的手,握在她的手心。
「你是因为我,为了保护我,才屈服的,可是我,却放不下内心的骄傲,对你冷言冷语。」
「对不起,阿莺。」
「对不起……」
说完,林间月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现在该以什么心情面对她,这么说来一开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是我抢了她的心上人。
可是我就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
林间月攥紧我的手,「阿莺,以后,换我来爱护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苦了。」
我低头不语,林间月失落地起身。
「我知道你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还有,羡游他……」
此刻,白羡游正与我一门之隔,守在外头。
林间月说他专程为我而来。
成亲是假的,那本是为求娶我而连夜操办的布置。
他气我不辞而别,与林间月一同演了出戏。
一个目标在我,一个在苏长清。
当日林间月去书房找白羡游,是白羡游发出的邀约。
他想在向我表明心意前,先征得我的家人的同意与祝福。
人都说,长姐如母。
所以他把我们的卖身契取了出来,毫不犹豫地、郑重地交到林间月的手上。
我心里的火苗瞬间喷发。
又是一个喜欢我却不告诉我,自顾自地做着对我好的事,实则伤害了我,而我却不能反驳的人。
我所承受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可是最后他们都告诉我,我才是被爱的那一个。
「你们先走吧。」
我背对着她,不想再听。
良久,脚步声响起,门被关上。
我蜷缩着床上,压抑的哭声响起。
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白羡游正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看见我,他有些手足无措,「林莺。」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接着说:
「我骂过苏长清了,他不识好歹,错把珍珠当鱼目!」
「我也说过长姐了,她放着这么好的妹妹不珍惜,还恶语相加,着实可恶!」
「我也深深反省了,爱上你却没有告诉你,没有让你感受到安全与可依赖。」
我其实曾经期待过,但是现在听到,我却没有那么高兴了。
「谢谢你帮我赎身。」
我没有回应他的心意,也不再看白羡游失落的样子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