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二爷被几个家族一起参了奏折。
他们说，二爷在外骄横霸道，以下犯上，完全不把圣上看在眼里。
做了将军的人，身上总归是有傲气的，这本没有什么，但这次参他的事情，是墨家主使。
那墨家大公子还未从牢里救出来，墨家无能为力时，也不叫温楠好过。
温楠为处理此事，已经一连半个月没有到后院来了。
我也乐得自在。
这事情其实不难解决，但我却听说那几个家族都是背靠太子的。
因此才如此棘手。
温楠在朝政之上从不站队，这种做法虽然免了一些麻烦，却也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更何况如果凭温楠的能力，一旦站队，他所支持的人赢面则更大。
这些王爷一边想要归拢温楠，一边又想要除掉温楠。
「夫人，将军负了伤。」
小叶告诉我，我浇着花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很严重吗？」我问她。
「有些严重。」小叶回道。
我带着小叶去见温楠，他正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大夫，二爷如何了？」
大夫行了礼回道：「将军他身上被捅伤了多处，只怕是伤了经脉和内脏，若不好生修养，只怕这一辈子都需吃药生活了。」
「有劳先生了，还劳烦先生多为将军开些药，让将军早日好起来。」我示意小叶塞给了大夫一些银两。
「定当尽力而为。」
后来的一个月里，我当好了贤妻内助，将军被停了职位，我日夜坚守地照顾温楠，也算是让他恢复了不少。
「将军府里或许有着别人的耳目，不若，为何如此清楚我所说的话？」二爷道。
我没有应声，若二爷知道了那些列举他过错的信都是我送到了墨家和其他几家人的手里时，不知又该气成何种模样。
「罢了，就当歇几日了，我也许久没有带清儿去打猎了吧，不如明日就去如何？」
「二爷的病才刚好没有几日，还是好生在家中修养吧。」
我回绝着。
他却挥挥手：「这点小伤，无碍的。」
温楠没有继续追查伤了他的人，许是没追到，许是不能再追。
陪他去打猎，就当陪他散心吧。
温楠带我上了山，山中很安静，确实是散心的好地方。
「二爷不打猎？」我见二爷手里并未拿弓箭，于是问道。
「我这肩上的伤今日微微发痛，就不打猎了，我们在这山间转一转也好。」
我点头，陪他下了马车，他不让小叶和随从跟着。
「清儿可是知道府内的奸细是谁吗？」他没有看我，往前走着。
这件事原来还没有过去，我以为温楠不会再追究的。
「清儿不知。」
「那清儿就多帮我仔细观察着，要知道，若是再叫那奸细告了状，或许会牵连整个温家，包括夫人你。」他这才偏头看看我。
他夫人二字咬得极重，我听着，到不像是要我帮忙，而是威胁。
「清儿记下了。」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笑着，无父无母无兄无姐无儿无女的我，又怕何威胁呢？
「清儿累了，不如先回府吧。」我站住脚步，而温楠却还向前走着。
「前方风景不错，清儿陪我去瞧瞧吧。」他回头叫我。
我又跟上他，在不远处见了一座木屋。
「清儿开门看看。」温楠抬了抬头，示意我进去。
我敲门，可前来开门的人却让我的心头一颤。
「清儿可是知道这二位是谁？」
此刻，我才知道二爷叫我来山中，并非打猎，而是质问。
这两人，正是之前糕点铺的店家夫妻。
他们见了我也是带着惊讶之色。
「清儿？」
温楠又叫我，我换上一抹笑转头看二爷。
「我自然认识，这二位是之前糕点铺的店家，二爷找了这么久，原来是找到了。」
温楠走上前，拉着我进了屋子坐在桌前，那夫妻二人坐在榻上，有些惶恐。
「他们说了一些我不曾听过的秘密，清儿想听听吗？」
我看着温楠的眼睛，他一向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刚刚一闪而过的失落和狠厉，我想我没看错。
「二爷想说，清儿便听着就是了。」
我还有何选择呢？
二爷最终还是没有说，我知道我们之间就剩下了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窗纸了，他只要稍微动动手，便会戳破，可他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二爷牵着我的手，我能察觉到他在隐忍的一些情绪。
到了家，我刚下马车，他便把我抱起。
小叶和家丁不敢再看，纷纷停住了脚步。
二爷把我扔到榻上，没有了昔日的温柔和怜惜，只剩下粗暴的动作和不知怜悯的禁锢。
我疼得流泪，他抬手抹去，却依旧没有停下。
我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一个玩物罢了，他若想，早晚能踩碎了我。
我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他没看出，只抱着我。
我伸手摸了摸枕下的那把匕首，犹豫着还是没有掏出。
10
他官复原职，一同参与了诋毁他的家族多少都受到了他的报复。
他开始站队，站在了先皇甚是疼爱的一个四王爷那边。
那王爷可也是害了我家人的其中一员。
「将军今日来我这里吃晚饭吧。」我替温楠更了衣。
他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那一夜后，他已经很少来我屋子里了。
「王爷尝尝这汤，是清儿亲自做的。」
我递给他，他只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碗。
「我还有公务，先……」
他话没有说完，皱起眉头，双手撑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将军可是有些头晕？清儿扶你去榻上休息吧。」
我去扶他，他甩开我，满脸都是怒气地看着我。
「你下了药？」
我给小叶使了个眼色，小叶点头，出门后锁住了房门。
二爷却突然笑了。
「我说你为我纳妾是因为什么，原来是嫌阿月碍眼。」
我也笑笑，拍了拍衣袖，不再装得知书达理，温柔可人。
「二爷还是这么聪明，那自然也知道了，我死去的那个孩子非阿月所害吧？」
「只是可惜了，二爷以为她害了我的孩子，还杀了阿月，她可是对二爷痴心极了，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叫她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她向来都是一字不差地和你禀告的吧。」
温楠本就头疼得厉害，此刻他双眼猩红，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一般吓人。
「阿月死时对你的诅咒，我来替她实现吧。」
我去枕下掏出他赐予我的匕首，此时的二爷看着那把匕首，没有退，也没有喊人。
他大抵也已经没有了力气，我这样想。
我笑着将匕首刺入他的胸口，他的嘴角溢出鲜血。
「清儿，为什么？」他含血问我。
他会不记得？算了，那我便好心提醒他一下吧。
我又用力，把匕首插的更深了些。
「那年我林府上上下下死于你的剑下时，我倒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我咬牙，看着他又吐出一口鲜血，我笑的疯狂，心口却痛的喘不过气。
「二爷，你可试过父母倒在你的面前，你却要装作不知，然后跟着仇人，嫁给仇人为妻的滋味吗？」
「每每在你的身下时，我的脑海里都是父母的亡魂在问我为什么。」
「你以为我晕了？你以为模糊的记忆里我记不清是你杀了我的全家？你以为我真的爱你？温楠！我恨你，从十二岁开始我就恨你！」
「为什么，偏要害死……孩子？」
温楠说话已经有些艰难，却还撑着要问我。
我看着他，红了眼，噙着笑。
「二爷忘了吗？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可是你教会我的，清儿终身难忘。」
「可清儿还是有一事不明，二爷为何当初要留下我？」
「我啊，只心软过这一次。」二爷眼圈红着笑。
我别过头，抿了抿嘴。
「后悔吗？」
「不悔。」
我拔出了匕首，温楠瘫坐在了椅子上，靠着桌子看我。
「清儿，下辈子还愿遇见二爷吗？」
「不愿。」
我答得干脆，他缓缓的带着笑闭上了眼睛。
「清儿，可二爷还想见你……」
温楠死了。
我打开房门，今日的风依旧寒凉，钻骨的痛再次传来，不过这一次不是膝盖，而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