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香里2025-06-12 09:154,216

  我造反失败了,可皇帝依旧不杀我。

他说,念及多年的夫妻情分,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却觉得他聒噪,仍然劝他赐死我。

1

  我造反失败了,齐王刚摸到龙椅,就被皇帝一箭射穿了脖子。

  齐王震惊地抬手,摸到的却是一手的鲜血。

  我坐在长信宫里,心底凄凉,但仍然安安静静地等着皇帝下旨赐死我。

  结果没有等来皇帝的圣旨,却等来了我的母亲邹氏。

  邹氏站在我面前,她看向我的眼神很陌生。

  她颤抖地指着我,泪流满面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妇人发髻早已高高梳起,头上戴着贵重的簪子与步摇。在即将被处死的情况下,仪态依旧端庄。

  “父亲与陛下谋得,我就谋不得?”我嗤笑。

  邹氏抓着我的肩膀,死死盯着我:“你是要害死全家,你才甘心是吗?”

  我没有说话。

  邹氏退后两步,早已顾不得高官夫人的形象,几近怒目:“你的日子本该大好一片,是你自己非要找死!你还要拉着全族陪葬!”

  “母亲,你回去吧。”我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邹氏离开了。

  我听见厚重的宫门再次关上,隔绝了我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皇帝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打理自己的长发。

  “陛下,赐死妾只需要一道圣旨,一杯毒酒或者一条白绫就行了,何须陛下亲自前来。”

  “今日叛乱,恐皇后吓着了,我来看看你。”他笑得如沐春风,上前来拉我的手。

  我冷着眼躲开了:“不知道陛下此话何意。妾与齐王谋逆,是死罪。”

  周敛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渐渐暗沉下来,他上前掐住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耳边,道:“齐王谋逆,与皇后没有任何关系。皇后今日莫不是被吓着了,竟开始胡言乱语了?”

  “阿蕴,柳氏一族,全凭你一念之间。”周敛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耳垂,“我记得柳琇才刚刚到议亲的年岁吧?”

  我扣着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冷笑:“陛下拿柳家危险妾,莫不是糊涂了?”

  我看着他的双眼,冷漠地说道:“陛下,妾乏了,你就当妾不想同你再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罢。”

  周敛的眼神彻底变了,他阴冷地看着我,掐着我脖子的手用力了几分:“阿蕴,不要激怒我。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应该清楚,如今我才是帝王,也是你的天。”

  “我会告诉全天下,此次能及时平息齐王叛乱,皆是皇后检举有功。”周敛抬了抬我的下巴,随后又伏在我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至于赐死,你做梦。”

  他放开我的脖子,亲热地揽着我的胳膊,对着外面喊:“来人,伺候我与皇后沐浴更衣。”

  我淡淡地看着他,倏然一笑,安安静静地被他扯进浴池。

  是夜,周敛抱着我躺在床上,我淡淡睁开眼,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一支锋利的簪子。

  我将它握在手上,转头狠厉地刺向他的脖子,他却忽然睁眼,伸手摁住了我的手腕。

  我又一次失败了。

  他扒开我的手掌,拿出那支簪子丢到了一边,咬牙切齿道:“柳蕴,你这么想自寻死路吗?”

  我几乎眼角泛红:“是!”

  “陛下能赐死妾,便是对妾最大的恩典。”我直直地对上他愤怒的眼神,“或者陛下就拿匕首,杀了妾也行。”

  他低头,脸上的怒气被他压下去了许多,他抬手拂上我的眼睛,声音平淡:“你若再敢造次,我便处死柳琇。”

  他的话像是一个沾了鲜血的荆条,狠狠地抽打在我身上,抽得我浑身污秽。

  我想起了柳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一个养在深闺里,学着女红诗书的文静姑娘,却一头撞死在我面前。

  他轻轻擦了擦我眼角流出的泪水,语气又恢复以往的温柔:“阿蕴,别哭了,我心疼。”

  他将我搂在怀里,声音喑哑:“不要想那些不相干的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尽量平复颤抖的牙齿,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2

  次日清晨,周敛下了早朝来同我用膳。

  他吃完后,抚着我的后背,道:“今日柳琇进宫,估计现在已经在宫门口了。你们姐妹相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你了。”

  他见我低眉顺眼地向他道谢,便将我拢进自己的怀里,随后吻了吻我的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同他之间多么伉俪情深。

  他道:“我晚上来找你。”

  “恭送陛下。”我伏身拜他,将他送了出去。

  柳琇是我的嫡亲妹妹,比我小了整整五岁,我出嫁那年,她不过垂髫,扯着我的大红喜服问我高不高兴,我捂着嘴说高兴。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阿姊高兴,阿琇也高兴。”

  而此时我坐在榻上,看着眼前脱了稚气,亭亭玉立的少女向我拜了拜:“柳琇拜见娘娘。”

  我抚了抚头上的金簪,笑得温柔:“赐座。”

  “谢娘娘。”

  柳琇揪着帕子落了座,“娘娘近日可还好?”

  “尚可。”我拉着她的手笑,“四年不见,阿琇长成大姑娘了。”

  “我听闻,阿琇在议亲了。可有中意的公子?”我问,“若有中意的,说来我也为你掌掌眼。”

  柳琇摇摇头:“臣女并无心仪的公子。”

  “罢了。”我见她的模样,笑着对身边的云酥道,“小姑娘脸皮薄,害羞了。”

  云酥同样是一脸笑意。

  柳琇看了眼云酥,又看了一眼我。

  云酥立刻会意,屏退众人到外面。

  柳琇反握住我的手,眼眶立刻红了。

  “昨天吓坏了吧?”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柳琇没有回答我,而是带着哭腔,压着声音道:“娘娘要是难受,就抱着阿琇哭会儿吧,阿琇实在心疼娘娘。”

  我摇摇头劝慰她道:“阿琇,不要这样,阿姊心中有愧。”

  “娘娘,陛下昨日告诉父亲,若娘娘安康,柳氏一族定然荣华无恙。父亲这才让阿琇来见你的。”柳琇把今日来的目的交代得一清二楚,“若不是为这,父亲都不愿阿琇来宫中。”

  “我知道。”我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想转移话题,“阿琇,若有属意的公子了,便告诉我,阿姊为你做主。”

  柳琇趴在我的膝盖上,抖着肩膀想哭却一直不肯哭出声音来,我拍拍她的后背,“无妨,这里除了你我,便没有其他人了。”

  柳琇放声哭了出来。

  擦干眼泪后,柳琇给我讲了宫外的许多趣事,比如说我幼时最爱吃王家阿婆的桂花糕,如今阿婆的孙女儿生了个男孩;再比如说苏太傅的幼女嫁给元小将军,新婚没两日,小将军指着某位世子破口大骂,原因是那位世子说苏氏女不及某位郡主来得秀丽。诸如此类,听得我喜笑颜开。

  柳琇见天色已晚,邹氏派人来催她回府。她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娘娘,若阿琇想见你了,能进宫来找你吗?”

  我点点头:“你要相看人家了,我自然也得为你多掌眼。你若想来时,便让人递牌子进来吧。”

  柳琇笑了笑,点点头。

  我唤云酥去选了些贵重的物什,赐下了赏赐送去柳府。

  晚膳时,我听见门外拜见的声音,便知道周敛来了。

  他坐在我身边,问我:“今日可高兴?”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为他倒了杯茶,他拉过我的手,细细摩挲:“这些事,让下人来做便是。”

  我低着脑袋,极为不真诚地道:“能伺候陛下,是妾的福分。”

  他拍拍我的手背,道:“用膳吧。”

  晚上,情到深处时,他握住我的腰,俯身凑在我耳边,声音喑哑:“阿蕴,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我没有推开他,只是冷着眼,看着他几乎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和周敛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却被周敛赐死于腹中。

  但准确来说,他以为那是我和南阳王的血脉。

3

  我喝下堕胎药后,告诉他,我从未去过梁州,与南阳王更无私情,怀的也是他的血脉。

  彼时的他怒目圆睁,拔出佩剑指向我,似乎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那时云崖挡在我的面前,哀求他放过我。

  是的,除了云酥,我还有一个陪嫁,那就是云崖。

云崖哭着说是陛下不肯信皇后,殿下才醒,便被皇上赐下一碗落子汤,殿下也会伤心的。

  周敛将手撑在额头,拿剑的手颤颤巍巍。

  那时我正躺在榻上,一碗落子汤药,让我脸色苍白,我无力地呵斥云崖,让她退下。

  随后又将矛头指向周敛:“陛下,那的的确确就是你的亲子。”

  我撑着榻起来,在云崖的搀扶下,步步逼近他的剑锋,他连连后退,我却不依不饶:“陛下恨妾吗?”

  “四个月前,自陛下将妾送入潜邸后,妾哪里都没有去。与南阳王更无私情,那时候陛下的人就在府外,妾身在何处,陛下应该很清楚。”我恶狠狠地吐出这些字句,身边的云崖跪下身来拉着我的袖子,似乎想劝我别说了。

  周敛怒吼:“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辩解?”

  “陛下听得进去几分?”我也不甘示弱,哪怕声音小了些,但好歹字字诛心,掷地有声,“陛下,善恶有报,这就是报应!”

  “报应,呵!你和我讲这是报应。”他丢下剑,抓住我的肩膀,抓得我生疼,“你就是恨我!恨我杀了周容!”

  我冷眼看着他,看着他发疯似的摔着殿内的物件,名贵的瓷器被砸碎一地,书画变成了废纸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半空中,红花绿叶混着泥土被踩碎在脚底。

  我坐在榻上,冷漠地看着周敛疯狂地发泄情绪,直到他喘着气,平缓着心情。

  他眼眸通红地看向我:“你非要视我如仇敌吗?”

  我毫不犹豫:“是。”

  他仰着头哈哈大笑,像失了神一般,往宫外走去。

  见他离去,我瘫软地坐在榻上,身子忍不住地颤抖。云崖抱着我,拍着我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娘娘要注意身子,千万不能动气了。婢子等会儿就去熬点骨汤,放娘娘最爱吃的山药。”

  我痴痴地望向那一地狼藉,不知所措。

  寝殿刚被打扫干净,就听闻皇帝下旨,要将云崖打入暴室,罪名是与南阳王勾结。

  我听后,跌跌撞撞地走出长信宫宫门,想要去找他,却被前来的内侍拦住了。

  “殿下,陛下说了,您身体虚弱,应该好好休息。待殿下想明白了,陛下自然会来找您。”内侍恭恭敬敬地将周敛说的话传达给我。

  我扶着身边宫娥,道:“劳烦公公转告陛下,就说我知道了。”

  我转身回了寝宫,云崖早已被人送走了。

  云酥端着熬的骨汤走了进来,眼角泛红:“娘娘。”

  我看着云酥盛的骨汤,里面切成小块小块的山药,被煮的软绵。我尝了一口,嘴里的鲜美不进心口,心底仍然是一片酸涩。

  我没有想到,嫁给周敛不过一年,彼此之间就没了夫妻情分,只余相看两厌。

  云崖去了暴室不过数日,母亲就进宫看望我。

  我落胎的消息传遍了朝野,皇帝给我传了个贤惠淑良的名声——勤王反叛时,皇后操劳过度,导致胎儿不保。

  我听着母亲的话,一时间竟然觉得好笑,转头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母亲抚着我的背,安慰道:“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但身体总归是自己的。”

  “娘娘已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了,妾也不求你再去争些什么了,只望娘娘身子无恙。”

  我喝了口云酥端来的水,望着面前的妇人,早已不复年轻时的美貌了,但是仍然进退有度,雍容华贵。

  “母亲,陛下疑我与南阳王有染,亲自赐下的堕胎药。”我道。

  母亲听后,愣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会?”

  我淡淡地看着她失态的模样,道:“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从未信任过我。”

  母亲捂住嘴,眼眶微红,犹豫许久后,哽咽地说:“娘娘,只要能保全己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陛下过下去吧。”

  听着母亲的话,我红着眼眶,眼泪不住地冒出,顺着脸颊流到手边:“母亲,当年我归宁回府向你哭诉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劝我,让我就这样错下去。你当真,就半点都不心疼女儿吗?”

  母亲握住我的手痛哭:“虽然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尚未扩充后宫,可日后这后宫多的是貌美女子,娘娘若与陛下闹僵了,娘娘又该如何自处?”

继续阅读: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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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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