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庆功宴几万年难得开一次,主要的由头也便是现下是个太平的年头,并没有多少的天灾亦或者人祸。
三万年前本来也是庆贺灵阮将穷奇镇压在玄灵山之下,可当时,灵阮同东荒之神禺虢的纠葛传遍整个九重天,没人想去在帝女一族的家事中掺和一脚。再者便是灵阮身为帝女之时,面子上也庄重的很,不论大大小小的仙官,也只能是望而止步。
说是我的庆功宴,倒也不如说是给这九重天上整日绷着一张皮囊的众仙官一个微笑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九重天之上便也都多了一分轻松和惬意。
各位仙官仙伯依阶品而坐。那边是由尘世升上来的,这边是世代便是有仙阶的。阶品大的在前排,往后便是阶品略微小一点的。
云间各色的小仙娥风髻雾鬓,朱唇粉面,玉佩琼琚,步态摇曳。各色的美酒佳肴由仙女袖携着放置在各位仙伯仙官的桌琚前。
其间觥筹交错,言语欢唱之间有难免有些吹捧。
这个仙官对着那个仙伯道,“几百年不见您,依旧风采。”
那个仙伯又道,“你家的女儿生的天姿国色,那风头全都被你家给占了。”
再是仙官,“不敢不敢。”
再是七色仙女顶着朱佩玉环,携着飞袖依次而入,步履曼妙,腰肢妖娆。各色水袖一扬便是携满了飞花,云间都带着清香。
我是对此次庆功宴没有多大的兴致,可天君安排的座位着实让人心塞,我的左侧便是禺疆,我歪过头同人说话便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脸,我便也只能装作一丝不苟,目不斜视的瞅着在殿中央跳舞的仙女。
可偏偏我坐在我身后左侧方的远黛一直想我抱怨,“为何天君宴请的册子上没有我夫君?”
我只能在右侧转了半边身子,伸长颈子勉强回答她,“这是……天宫庆功宴,你夫君来这里终归是不太妥当的。”
打发了远黛我刚要松口气,一转身便瞧见了我对面坐着的禺虢神上,飞袖飘扬之间,我隐约看到他略微惆怅隐晦的眸光停留在我脸上。
此刻,他大概是想到了灵阮。
我朝他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却不免感慨一番。穷奇为了所爱堕入魔道,可这禺虢神上却整日沉浸于梦境。不同的心思,结果却也是千差万别。
宵明在我右手侧,此刻却也只是一个人喝了珍酒解着心思。
“烛光神女此次居功至伟。”恍然间,便听到大殿之上,天君笑眯眯的瞧着我,携了酒水,“我儿不肖,有辱天规。帝女解开他多年以来的心结,使他甘心俯首认罪。这杯酒,本君敬你。”
整个凌霄宝殿,顷刻间安静非常,几百双视线全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赶忙携了酒水也对天君恭敬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尚且年幼有些事情也颇为不能从了心意,此次是……”
咣当一声,玉杯跌落到云间的声音颇为清脆,禺虢执着一副虚弱的身躯,向天君拱手,“方才不慎,打碎了酒杯。请天君勿怪。”
这一时,眸光全都胶着在了禺虢的身上。天君还颇为挂念担忧的语气对他说,“近万年来仙卿的身子骨可大不若从前。仙卿可要以身体为重。”
再是一番嘘寒问暖的说辞。我瞧着禺虢神上憔悴的脸,我瞧着众位仙伯仙官安慰的说辞,可这心思各异,谁又能说是真的安慰还是看笑话的心态。
我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出了凌霄宝殿。九重天坐落在云间之上,便也有着些清寒孤冷的意味。谁又道九重之上便是快乐?这神仙有潇洒可也有着些万千缕数不尽的烦恼事。
“烛光帝女。”我转身便瞧着了一袭青色袍子的禺虢,我向他拱手做了礼数,“禺虢上神。”
此时玉阶阁台,这数万里的玉阶之下有着万千的白云。
“你莫要走了阮阮的老路。”他说着,眸光瞧着远处,确实满面的忧愁。
我蓦地抬头,只是尴尬道,“姨母她很好。”
他却道,“席间我瞧着你同禺疆之间不同寻常。若是有心人便能多少瞧出这此间的不同寻常。”
我正惶恐着不知如何作答,便又听他道,“这三万年景,于神仙便是眨眼一挥间,于尘世便是冗长神秘。可于我……甚为孤单。”
“若知晓天意便不要再一意孤行。谁又能同天而争?我到此番还能想得出阮阮满头白发在我怀中缓缓消失之时的难过。可这九重天之上谁又能在乎呢?纵使有人颇为感慨,可终归也只是瞧了一场故事。”
“若还有回头路,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同阮阮一般,不论是谁,都只留一个人于尘世。此番……终究难熬。”
“那你可曾后悔?”当年离瞀山初遇,沉黎岭的疯狂,东海之下的誓言,独留一人的孤独。你可曾后悔?
禺虢笑了笑,眉眼间都渲染着一丝的开心和愁楚,“与阮阮的那段,我不曾后悔。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有能耐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