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的香火很鼎盛,原先私塾的老山羊还抚着胡子对着我直言道没有看错人,是成大事的仙。
我笑着嘱托他多些照顾照顾小春锁,那老山羊便又说小春锁聪明伶俐的很,若是好好的教养定有一番成就,说的种种又皆是一番恭维。
幽冥神君将我唤往忘川,笑着对我道,“神女你今日所做的皆是你日后的果。”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问我,“往凡间的时候,神女可是火葬了一位将士?”
我想了想,才想起那个死在我怀里好心让我逃跑的将士,我说,“有这回事。”
幽冥神君说,“也亏了你的业火,他的魂魄不散,未渡得过忘川,被封了一个小小的地仙。那将士直言要报恩。”
我说报恩是不用了,既然做了地仙便造福一方百姓一方水土也是好的。
幽冥神君点点头,过了半晌又说,“神女有些事须得放下你才会拥有。”
我垂下眼睑,没去开口。我失去的已经太多了,可我又何曾拥有?
“神女你这一生都受人庇护,只因你那些前缘都是你无意间种下的。”她说,“你从来不知晓我为何帮你,我便也从来没有提起。你两万岁出去游玩的时候,在东北一隅救了一位砍柴的樵夫,那樵夫正是我丈夫。”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那回事。那是我第一次偷偷的跑出沉黎岭。
那个时候,灵阮被风里栖用北斗七星阵束缚住,禺虢上神找不到她,我便偷跑出去想找到禺虢上神,让他去救灵阮。
可我迷了路,跑去了东荒的最北边。远远的我便看到一个一条腿的怪物追着一凡人跑,我降了祥云。抽出女晶剑便朝那怪物刺去,那怪物受了惊吓逃走。
那樵夫甚是感激,直言邀请我去家中做客,说是同妻子好好的对我道声谢。我以要寻人的由头脱身,却忘了要找禺虢的事情,直到看到灵阮才想起来。
“可你的丈夫是个凡人。”
幽冥神君笑了笑,说,“他是个凡人又如何呢?可我爱他。”
“神女,这世上难免会有二三的遗憾,可这些遗憾在亲身经历之后便也算不得难过,至少,我不曾后悔。”
我笑了笑,过了良久我才道,“神君,难为你好言相劝。”
可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结果也便千差万别。
小春锁这几日放学总是晚归,我担心他的安危,便一再告诉他,小孩子贪玩一点很正常,可不要太晚回来,让我这做娘亲的担心。
小春锁嘴上应承着敷衍我,可又再用实际行动反驳我。
我瞧着太阳越来越低,便去私塾接他。可老山羊看到我的时候霎为震惊,直说小春锁已经被我接走了。
刹那间,我犹如被惊雷所劈,整个人都僵硬了。宵明,我一再退让,你却毫不留情。
我捏了云彩,直奔宵明的住处,却看见她一个人在院落里弹着古筝,我之前总说她弹得古筝最好听了,可是如今这声音却让我想杀人。
我赤红了眼睛,紧攥着女晶剑问她,“小春锁在哪里?”
“你听我弹的这古筝是不是比之前好一些了?这古筝我还特地的擦了擦,就想着给你弹呢。”她笑了笑,纤长的手指抚在琴弦上,“以往你听到了都是要跳舞的。”
我大喊,“小春锁在哪儿?!”
“死了。”
死了?我只觉得攥着剑柄的手在瑟瑟发抖,我赤红着眸子看着她,恨意更加浓重。
想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站在我面前,
想她在天宫说最后悔替我挡了天劫,
想禺疆站在我面前,亲口对她说我会娶你,
想她说小春锁死了。
刹那间,狂风骤起,我攥着剑柄,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穿梭在我的体内,婉转的琴声萦绕在我耳边,宵明冲着我微勾起嘴角。
我仰天大笑,狂风围绕在我身边,我的发丝在狂风间变得赤红。
一念不慎,堕落成魔。
“宵明,我要了你的命!”我已经毫无理智,我执着被赤红色萦绕的女晶剑向宵明的脸划去。
她竖起古筝遮挡却躲避不及,锋利的剑尖从她的眉骨划到耳根,鲜艳的血珠溅落到女晶剑上。
宵明捂住脸,疯了似的大喊,“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毁了!”
“小春锁在哪儿?!”
“我说他死了!烛光你毁了我的容貌,我杀了你!”她趁我不备,执着弯月刀直插我的胸口,“烛光,我恨你!”
我怔怔地看着那柄弯月刀插在我的胸口上,扬脚将宵明踹翻在地,我扬起女晶剑直直地刺往她的胸口。
刹那间,一道刃风将我劈倒在地。
“你疯了?!”我抬起眸子看着他,便看见宵明满脸血污的被他抱在怀中,宵明哭诉着,“禺疆,我的脸毁了。她要杀了我!”
女晶剑插入土中数寸,我艰难的起身,抹掉嘴角的鲜血,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着宵明,耳边只萦绕着她那句淡淡的死了。
我拔出左胸口的弯月刀,扔在地上,我看着禺疆,冷笑道,“我是疯了。禺疆,今时今日你我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回不了头,你们也休想好过。”
乌云逐渐掩盖在了我们的头上,雷霆皱惊,暴雨直漱而下。
我顶着大雨一字一句道,“纵使万劫不复,纵使天雷盖顶。今日所受的屈辱,我定要数倍奉还。禺疆你们不得好死!”
我缓缓转过身,手中依旧紧紧攥着女晶剑。暴雨打在我的身上,我分不清脸上是血是雨还是泪水,只道从今而后,我与神明分道扬镳,我与所恨之人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