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疆。
我总是能想起烛光对我的温柔,想起她那日踮起脚尖,在我耳边温柔的说,“我们是不是要行合卺之礼?”
我早该想到的,她那么固执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想通?
从她笑着对我说开始的时候;
从雪花飘落消失在她的掌心,她说,“它的美丽只是瞬间,却惊艳了我的第一眼,我会记得这一场飘雪,你呢?”的时候;
从她点了绛唇,穿了血红的嫁衣的时候;
从她说要在猗天苏门看一场黄昏的时候;
从她踮起脚尖,在我耳边温柔的说,“我们是不是要行合卺之礼?”的时候。
我早该想到的,她那样一个人总会还了勾陈的舍命之恩。
我睁开眸子的时候,天地间还是很繁华,曼珠沙华依旧璀璨。
可我再也没有见到那袭赤色如火的嫁衣。我疯了似的找到宵明,不惜拿剑指着她,“你又想做什么?!你就当真如此不思悔改?!”
她淡淡的看着我,被面具遮掩了眉骨的眸子有些哀伤,她甚至不去看我,只是撕扯着手中的锦缎,“你就真的这么想我?我已经很卑微了。禺疆,我已经很卑微了。我的脸,你看看我的脸……”
她颤抖着手去触碰那冰冷的面具,只一下便蓦地伸回手,她的语气都有些颤抖,“我的脸,禺疆你看到了吗?我的脸都已经毁了,我如今又有什么能同她斗?”
我闭了眸子,将长剑扔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最好不是你。”
我转过身,便听到她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叫我,“禺疆!”
我怔住脚步,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是杞杉的时候……是善良的吧?”
我蓦地顿住,究竟什么是错的,什么又是对的?我认定宵明的不善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烛光,逼到烛光走投无路。可这世间有哪有什么善良不善良?正如宵明说的,她只是爱了,然后,爱而不得。
我也只是不爱她,要保住烛光。
我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你很善良。”
“禺疆,你看我的报应来了。”她在身后呵呵的大笑。我转过头便看到她缓缓湮灭,她冲着忘川的方向,疯了似的大喊不要。
我的心蓦地一顿,犹如一根刺直戳心脏。我仿佛只看到了烛光一袭红衣妖娆,她的笑萦绕在我耳畔。
我从来没有那般失态过,我顾不得有多狼狈,跑向忘川,却只看到了幽冥女君一个人站在河畔。
不等我开口,便听到她说,“神女很累了,她该休息了。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想要一份与子偕老的爱情。”
我颤抖着双手跪在忘川河畔,我捂着脸平生第一次苦的悲恸,我捂着心脏的位置,只觉的有一刀狠狠的挖在了我的胸膛。
幽冥神君叹了口气,腕子上的手環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神上,我也曾爱人,我也曾失去。我懂得你的难过。”她顿了顿,又道,“神上应该懂得“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道理。究其根源不过没有缘分二字。”
什么没有缘分?我从来不相信宿命,可她宁愿投入轮回,也不愿再等等,等勾陈涅槃重生。
烛光啊,你这一生都倔强的很。你日后什么都忘记,什么都重新来过。可你又可曾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等了三千年,我曾经以为九万年已经足够漫长,可这三千年我等的生不如死。
再遇到时她的眸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灵动,我失态的捏住她的手腕,“还要等多久?等了几万年还不够?再加三千年够不够?!”
可笑的是她的眸子中全是陌生的神态。她真的不记得了。也对,淌了忘川的水,踏了奈何的桥,饮了孟婆的汤又怎会记得?
我蓦地笑了,笑自己可笑,她分明已经不是烛光了,可偏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容貌都像极了烛光!
她就是烛光!投了三千的轮回她依旧是烛光!她怎么能不记得我了?我们可是拜堂成亲,饮过合卺酒的夫妻啊。
那日山林中的大雨是我降的,我终于有了更好的借口接近她,她被暴雨淋湿,整个人都很狼狈。我将外衣扔在她的身上,山洞中的火很细弱,我用了法力将火柴燃的更旺盛。我紧紧的捏着那沾满了她血迹的同心结,这个同心结曾被她亲手扔在猗天苏门的山坡上。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拿出了月老给她的同心结问我要不要。
我都未曾想过我会说出那种讥讽的话,“你最会糟践旁人的情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