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纵使你忘了，便也要同他同榻而卧？”
我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我要随着清风消散，我挥开他的手，“阿乾。你想干什么？”
他疯了似的握住我的腕子，将我的腕子攥得生疼，“你还是喜欢他了是不是？纵使你不是她了，可你还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我迷茫的看着他，他的眸子都带着戾气，这不是我平日里所认识的阿乾。师父说我命犯太岁，我不会就葬身于此地吧？
他蓦地抱住我，哭的悲痛，“烛光，她死了……她死了……你救救她……我知道你可以救她，帝女一族都可以教人起死回生的……”
他的浑身都透着冰凉，我的心中有根弦蓦地弹破，我的双手缓缓抚上他的后背，我缓缓开口，“阿乾……烛光是谁？”
“我要你记起来！你忘了的从今而后我都要你记起来！”他拉着我直直的上了九重之天，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神仙存在。
我怔怔的看着玉阶之上，手持玉笏依次站立的各位仙官，他们同凡人也并未有什么区别，只是比凡人活的年岁长了些，见识广了些。
万里的云端之上有万千的景色，他们看到我纷纷鞠躬行礼，口中直喊着，“恭迎烛光帝女。”
我茫然的看着他们，我缓缓抬头看着坐在凌霄宝殿上的天君，天君原是长这幅模样，说书人口中的龙颜凤姿原是这副模样。
他看着我缓缓开口，“帝女可还识的本君？”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阿乾对着天君行礼，我只听得他道，“臣下愿天君恢复帝女的记忆。”
天君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魔君还是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请求本君，不知你是为了帝女还是为了你的王后？”
阿乾蓦地怔住，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天君也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年少的时候为了爱情可以恣意而为，本君也经历过，大抵上也懂得什么是血气方刚。可魔君……这已经快十万年之久，你可曾真正的瞧过你的王后？她嫁于你之前，也是受人呵护。你又可知你的王后为了你去摘九天之巅的妄寻草，全都是因为一份爱？她不想看到你难过，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想看到你难过。”
我看到阿乾眼角的泪，我看到他哭，可我不明白他的难过。
我茫然的看着天君，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是会重复着做一个梦，为什么我一个凡人会来了这传说中的九重天上，为什么所有的仙官见到我都要说恭迎烛光帝女？
天君看着我，笑的温和，“你是坎坎啊……晨坎坎。”
我是晨坎坎？我带着万分迷茫，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万丈的深渊却不曾跌落于底端，我的脚从未触碰过地面，只是在半空中漂浮。
天君继续道，“那你想做谁呢？你是荀府女儿的时候是荀烛，你跟随易爻真人左右的时候是坎坎。你想是谁呢？”
我想是谁？我从来都不知晓，我是在做梦吧？我怎么会站在这凌霄宝殿之上，怎么会来到了传说中的九重天之上？我究竟是谁呢？
“你说罢。本君要告诉你这神仙到底也不是无情之人，你想做谁呢？”
我听到自己开口问他，“烛光是谁？”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该是谁了。
天君道，“若是做烛光你会难过，可若是做坎坎你会快乐。”他又锲而不舍的重复了一遍，“你想做谁呢？”
我的头蓦地一阵疼痛，犹如被撕裂般剧烈。我想做谁呢？我隐约的只记得有一袭红衣飘然于落日，后来，那袭红衣缓缓消散于那座桥的尽头。我要死了吧？我这个时候想起的却只有阿疆，他说他钟意我。
“烛光……”我睁开眸子便看到了阿疆，他一袭白衣飘然，我恍然间看到了他腰间的同心结，像极了我梦中的那个身影。我只记得我的眸子越来越模糊，最后跌倒于凌霄宝殿之上。
原来……我是烛光啊……
模糊间，我听到天君的声音，“原来……你想做的竟然还是烛光啊。也罢，神仙到底也不是无情的……”
我再醒来的时候，置身于莲池的中央，我看着身下盛开的的莲花有些迷茫，我又睁了睁眸子发现身侧坐着一身着浅色长衫的妇人，那妇人长得极为标志，颇有那么几丝“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花来朱翠香”的意味。
我问，“这是九重天吗？”
她看着我，眸光颇为温和，“这里是瑶池。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我又问，“你是谁？”
她的手缓缓抚上的我的发间，我只感觉到她的手分外的温暖，她道，“我是登比氏，你的母亲。”
她的眉眼竟然真的同我有几分相似，我道，“我的母亲是荀安氏。”
她看着我，眸光温和，“你不是坎坎，也不是荀烛。你是烛光，是我的女儿。”
我茫然的喃喃道，“……我是烛光？你的女儿？”
可我分明什么都不记得，恍恍惚惚间便成了神袛的女儿？我到底是谁呢？我缓缓抱住我的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我忘了，淌了忘川的水，踏了奈何的桥，饮了孟婆的汤，若是忘了，便是忘了生生世世。
她拥住我，“我的女儿生来便是尊贵，便是荣耀加身。纵然忘了，也不该落于尘世。烛光，你是时候要回来了。”
师父从小便说，我异于常人。我便也当他在开了玩笑。可我从未想过师父真的是位神仙，且拜于元始天尊座下。
天君说沉黎岭那个地方已经荒废了数万年，荒废的场景如同当年远古的西荒，便恩准我居于九重天东南方向的第四重天，天君说那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日出和日落。
我再次见到师父，师父已然不是尘世的模样，他穿着一袭青衫，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众仙君瞧见他，都要尊称一声易爻真人，我直感叹师父是个有资历的老仙人。
我问师父，“我为什么要居于此处？”
师父手持着拂尘，伸手捋了捋他的白胡须，颇有意味的问我，“坎坎，那你记起自己是谁了么？”
我摇头，师父笑了笑，“记不起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只是，你曾经不相信的，如今全都见识过，你可信了？”
这个世上原是真的有神仙，而此刻我竟如此接近。师父又问我，“那你可明白为师口中的爱情了？”
我蓦地顿住，脑海中却只剩下了阿疆的身影，我想起我晕倒在凌霄宝殿上朝我飞奔而来的身影，那应该……是他吧？
“你不明白也无妨。这是为师最后教给你的东西，便是爱情。等你明白孤独，抉择同爱情三者之间的关系之后，坎坎，你才是真正长大了。”
我不懂，也从来没有想过能懂。师父却也只是笑笑，我看着师父渐行渐远的身影，却听到他意味深长的感叹，“当年沉黎岭的一阵风惊动了三界，坎坎，记不得……也未尝不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