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梓瑛目送她离开回身进了青云殿正厅,刚进门便听他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像是扎在梓瑛脑中的一根银针,细小却刺痛,想要拔出却又摸不到究竟在哪里。
“走了。”梓瑛叹了口气,走到他一旁坐下,脸上的无力和颓丧已无法掩饰。
“桁兄长,你说的对,阿泽一个人出门在外我确实不放心,也确实不愿让她就这么走了。头一眼看到那本折子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着也过来问问你的想法。只是静下来想一想,她留在京城又能怎么样呢?”
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梓瑛对这一点的认知一点不都比他少。他仅仅是因为长得同已故的成渊王相像便从小被接进京城,困在了这华丽却危机四伏的牢笼中,梓瑛又何尝不是呢?
他还有离开的理由,而梓瑛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一条路上死磕下去。
“你若不放心,我便命几个人跟着她好了。”这话他仿佛是对自己说的。
凭他一人不足以令她留下来,加上梓瑛也仍是无果。既然如此至少要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否平安。而他还有另一个私心,若是皇上当真熬不住了,等他一死他就能离开京城,到时候好歹还能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他早有绸缪,甚至已为今后做好了打算,只等着瑞乾殿中那个自私了一辈子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百分之百,而人为能做到的只是无尽的缩小与“必然”之间的距离,实际上却永远望尘莫及。
陛下不行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深夜,他仍是睁着双眼躺在漆黑的卧榻上,仿佛跟前日夜里的情形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此番来给他带话的已不是瑞乾殿苏远公公身边的内侍,而是东宫的苏绘公公本人。
“王爷请速速移步瑞乾殿。”苏绘公公立在他的卧房门外,声音极其平淡的催促着。
待他穿衣裳出了门才看清,来接他的不止苏绘公公一个人,他竟然还是带着一小队禁军来的。
看来当真是到了生死关头,有人要撕破脸了。
“太子殿下呢?”李桁一边被禁军簇拥着往瑞乾殿走,一边问苏绘。
“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已在瑞乾殿中等候。”
太子殿下的安全已经确保,是以他才有功夫顾及到旁人。青云殿中的一众下人都是些什么人大家心照不宣,寻常人自然是无法就这么闯进青云殿通风报信的。
李桁到了瑞乾殿时寝殿中已挤满了太医,各个面色凝重却都一言不发,对这病情不敢做一言半语的议论,一旁白泽她爹与李桁他姑丈季大将军也静候一旁等着最终的宣判。
“如何了?”李桁凑过去立在大将军一侧低声问道。
“看情形不大妙。”大将军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大将军面上看不出几分不安神色,这些年陛下身子不大好他自然也是清楚,且他虽与陛下年少相识,但自打当年成渊王过世后,他与陛下多年累积的情谊一朝也散了大半,此时此刻自然谈不上几分哀伤。
不大妙三个字在李桁听来算是一种喜讯了,他静静立在一旁,等着多年来所期待的解脱。
会诊终于结束,一众太医出了寝殿,在瑞乾殿外将病情做了委婉的简单描述。
委婉到只有一句话:“稳妥起见,还是早日准备诏书为妙。”
这一句无异宣判了死刑。
“父皇他虽一直身子不大好,但也不至于短短数日内病情急转直下成这般模样,准备什么诏书?”虽然心中隐隐知道这一日就在未来不远,但真到了这一日,梓瑛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常年为陛下诊病的王太医连忙解释道:“其实陛下的病早已呈瓦解之势,春猎受惊只是在这邪火之上更添了一把柴罢了。况且……”
“况且什么?”皇后娘娘听出他话中犹疑,立即询问道。
王太医擦着汗低声道:“况且……只是稳妥起见,也不是说就是全然没得救,但这救治的希望太过渺茫,且要面临巨大风险甚至危及皇室血脉,即便是陛下也一时难以定夺才会拖到今时今日。”
“什么方法?究竟是什么方法你倒是说啊!”梓瑛激动的冲上拽住王太医的胳膊大声问道。
“这……老臣……”
还不等王太医缓过劲儿来说上一句囫囵话,寝殿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苏远总管躬身从门中走出。
“奉陛下口谕,请太子殿下、寒殿下与成宣王殿下,丞相大人与大将军进殿。”
绾绾,你当初为什么不喜欢我来着?
“呃!”
白泽轻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当初为什么不喜欢叶罕来着?她又不是白绾,怎么会知道?
自打那一日叶罕问了她这么一句话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就直线下降了不止一个等级,杀伤力之大堪比大晚上的被白悦岚拉着刷完一整部《闪灵》。
“你还睡不睡觉啊……”分了她半边床睡的正香的白悦岚嘟囔一声很是不满的翻了个身。
“抱……抱歉。”白泽咽了口口水,忽然又觉得口干舌燥,便开了台灯起身倒了杯水狠狠灌了一大口。
白悦岚被她这动静吵得无意睡眠,只得将眼罩推到额头上,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散着一头长发鬼一般的看着她。
“不就是陪我看了一部恐怖片,至于吗?”白悦岚打着哈欠忧伤的摸着自己柔嫩的眼周皮肤,生怕出了黑眼圈影响形象。
“不是恐怖片。”白泽背对着她坐在茶桌旁叹了口气,半晌才鼓起勇气问了她一句。
“悦岚姐姐,你知不知道当年绾绾为什么不喜欢叶罕?”
“啊?”白悦岚万万没想到她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一时之间这本就没睡够的脑子转的慢上加慢,隐隐还有点头疼。
“绾绾不喜欢叶罕?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不是吗?”白泽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一位对未来充满恐惧与绝望的信徒看着一位发出圣光的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