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瑛将木盒放在桌上小心打开，只见盒中是一把小巧便携的袖藏连珠炮，那精细的做工小巧的外形，瞧着比半年前李桁自己送给皇上的那一把还精致。
白端抬眼瞧见木盒中的宝贝，忍不住凑过来看了看，“二弟，你这手工可是越来越好了。太子殿下怎么忽然想起问我二弟做了一把武器？”
梓瑛满意的将连珠炮收进盒中，笑眯眯的合上，“我哪里用的到这个，这是备着送给阿泽的新年贺礼。”
前段时间他本想从他父皇送来的东西中选一样送给白泽做新年贺礼，可是后来听了李桁那一通劝说，他觉得很有些道理只好放弃原先的打算。思前想后几日，他又想起年后开春皇上照例要带皇亲大臣们端山春猎，白泽向来身弱力虚挽不起弓箭，往年都只是骑马踏春一般的四处逛逛很是无聊。是以他才想出个给白泽定制一把连珠炮的主意。千求万求好不容易等李桁有了空闲，他才托着他做了一把，没想到这成品质量好的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这东西有价无市，连青木营最顶尖的偃术师都不一定有这等手艺，太子殿下此番可真是得了大便宜，不知太子殿下要如何谢谢桁兄长啊？”李岳在一旁看着热闹替他讨好处，一双眼睛笑的弯月一般瞧着没有一丝憨厚之态倒是格外的狡猾。
梓瑛心情大好，想也不想挥手答道：“若是桁兄长有何需要尽管直言，我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吗……
李桁笑了笑，“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我也便不在推脱。眼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需要，往后再说吧。”
心有方寸，这一方寸便是世界，混沌玄奥，大到山川河流小至一粒微尘皆在方寸之中，愿望再小也算不得小。心有天地，天地之间万物我始，山岳再高尚有浮云，浮云再高尚有星月，与天地相比万物皆为一粟，有再大的愿望也算不得大。
至于是方寸还是天地，就要看他的自己了。
瑞乾殿中，皇上正负手立于桌前，手执一支大号狼毫笔，挥洒水墨。
白绾垂首跪在殿中，四下静悄悄，只闻笔墨划过宣纸之声，白绾甚至能听见宣纸吸纳水墨的声音。
所以叫她来是为了什么？让她来尝尝瑞乾殿的西北风和她家里的味道有没有差别？
又过了许久，一旁侍立的苏远公公见她可怜巴巴，低声提醒了一句，“陛下，国师大人到了。”
皇上大笔一落，抬头一脸茫然这才看见跪的双腿发颤的白绾，连忙将狼毫笔靠在笔架上，“国师快快请起。方才画的太入迷，竟未曾察觉，国师可要见谅。”
你是皇帝，我能说不见谅么？
白绾扶着膝盖慢吞吞的站起来，勉强笑着道：“多谢陛下。”
皇上盯了她半晌，忽然道：“方才是朕命人传召国师来了？方才朕是想找国师来说什么来着？”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智商欠费多久了，怎么还不停机！
白绾只得继续垂眼闭嘴，实在不知这话该怎么个接法。
苏远公公笑着道：“呵呵，陛下画画又画的入迷了不是，您方才不是说，要找国师大人来论一论太子殿下的事么。”
皇上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对，是要说这个来着。不过也不忙，国师平日里对画作也很有些研究吧，来来来，品一品朕新作的这幅画。”
白绾拱手行了一礼，乖乖走上前来。
虽说白绾从小是学跆拳道的，不过她家里老爸老妈和爷爷都是考古出身，艺术修养层次都不低，她即便是后来考古没学一年就转系了，从小受的熏陶也仍是实打实摆在那里，可不是个纸糊的。
白绾走到皇上书桌前，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只见一米多长的宣纸上画了一条树林中捕食的斑纹虎，那老虎弓起身子做捕猎状，身旁跟了一只体态稍显瘦弱些的同类，面前的山岩上是一只傻呆呆不知危险将临仍自顾啃着青草的灰毛兔……
这老虎的动作画的是惟妙惟肖，高低上下的构图、线条疏密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本该是一副难得的佳作，可不知怎么，这捕食中的老虎一双眼睛却是空着还未点上去。
“此画甚好。”白绾简洁精炼的总结道。
“嗯，朕也这般觉得，是以这一双眼睛才迟迟未画上，唯恐不甚败了这画的意境。”皇上挽了挽袖子又拿起一旁的画笔，在宣纸前比划了几下。
“此言何解？”白绾又仔细端详了这画面，着实不明白他说的败了意境究竟是会败了什么意境。
老虎捕食兔子，老虎凶猛果敢，兔子天真呆傻，这画中皆有体现，这一双眼睛只要画的符合情景便好，还能败了什么意境。
“国师觉得，这画中画的是什么？”皇上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白绾对自己的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便答：“画中乃是老虎捕猎的场景。”
“不错，那么捕猎的对象又是谁？”
白绾继续信心满满斩钉截铁道：“老虎扑兔，捕猎的对象自然是兔子。”
皇上顿了一顿，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桌上画作，缓缓摇了摇头。
“不不，如此一来，这画即便画的再好，与街上随处可见的画还有什么区别？”
于是乎他果断抬笔，将老虎的眼睛补全。
白绾见他手起笔落，落笔后的画令人大吃一惊。
画中斑纹虎做捕猎状挥起前爪，身旁跟随着一只身材较为瘦弱的同类，面前的山岩上窝着一只并未意识到危机的吃草灰兔……
而画中斑纹虎的一双眼睛，却是看着身边同伴的方向，眼神狡猾阴狠，一双抬起的爪子竟看着像是扑向身旁同类的！
这画中的故事转瞬之间就有了另一种解读。
白绾面色一沉，忍不住看了身旁这位年过半百的皇帝一眼，心中无端起了一种畏惧——并不是好的那方面。
“陛下当真好功法，微臣自愧不如。”白绾后退一步抬手行了个礼，不觉对他的用意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