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法不同罢了，哪里就有什么了不得的。”
皇上将笔重新放好，看着这幅画满意的笑了。一回头正瞧见行礼的白绾，她一双细白的手腕露在袖外，手腕上缠着一条火红的绳结镶着红珊瑚珠，乍一看如同一腕的血色。
不知多久之前，他记得他也曾见过如此景象……
一双手不自觉的攀上白绾的手腕，白绾行着礼一张脸躲在袖后，被他这一拉拉的浑身一抖，倏地抬起头来。
“陛下，陛下？”
他双目失神的盯着她腕上的红绳结，神思仿佛随着绳结飘到了久远的过去，久久难以回神。
白绾就这么被他拉着手腕，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心中浮想联翩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貌美如花，连五十几岁位高权重的皇上都要拜在她衣袍之下了……
“国师也戴这种女子戴的东西？”他眼神虚浮的抬头看了白绾一眼忽然问道。
白绾趁他找回一丝神智，连忙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后退两步拱手低眉垂眼道：“陛下知道微臣自小身子骨弱，家里平日也是当做姑娘养着，生怕出了差错的。”
“是啊，国师自小体弱，如今虽是年节时下，却也未开春。早晚天寒，国师千万保重……”
他的一双眼睛仍是盯在白绾身上，即便白绾低着头并未瞧见，身上却也是感到莫名的冰冷，即便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还穿着披风，她也是寒毛直立冷到了骨头缝里。
眼中的画面想漩涡一般扭转，他只觉得自己这脑袋越发的沉重越发的生疼，面前这张脸映在他眼中，不知怎么就变得有一丝熟悉，与他脑海中封存已久的记忆中那张脸渐渐重合。
“你……”他忽然向前一步，将白绾行着礼挡在面前的胳膊一把拉住。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纳尼？白绾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这位皇帝陛下又是演的哪一出，大兄弟，你真的没有拿错剧本吗？
“微臣……不是陛下传召微臣觐见的么？”
白绾心中忐忑着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稍稍用力拉了两下都未挣脱，一时也不敢用力过猛冲撞圣驾，只得给他拉着一条胳膊，眼睛看向一旁侍立的苏远公公以眼神发出求救信号。
苏远公公常年侍奉在皇上身侧，若是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可真是白活了。
此时殿中再没有一人比苏远公公还了解当下的情形，是以苏远公公连忙低声嘱咐了身旁的内监去请成宣王殿下，一面笑脸相迎走上前来，轻声道：“陛下，方才不是您传召她来的么？怎么转眼就忘却了？”
“是朕？对，是朕。”他仿佛这才想起来一般，忽的脸上却又挂起了如少年人一般灿烂的笑容拉着她道：“你肯来见我，想来也是不生气了。我本还想着什么时候出宫去找你，如今你既然来了那再好不过！”
白绾瞅着他这一脸与年纪不符的笑容，不由毛骨悚然。
惊惧之中，白绾仍是耳朵尖的捕捉到了苏远公公所言的怪异之处。
他方才说“她”？苏远公公没有称呼她为“国师大人”，竟然称呼她为“她”？这番不敬的言辞不该出自于一个在皇上身边侍奉了几十年的老人口中，除非，他所说的“她”，并非就是她。
皇上也是如此，他竟然与她说话直呼“你我”，这是否说明，这个“她”可能是皇上的同辈人，甚至是关系十分亲近的同辈人？
白绾一边由皇上拖着走，一边扭头与跟上来的苏远公公交换眼神。苏远公公无奈，只得在她身旁低声道：“莫要戳穿，还请国师大人委屈一下。”
白绾瞪大了眼睛。果真如此！虽然听来有些玄幻，可这位皇上似乎真是将她给看做了别人。
不过即便这事多么玄幻多么难以置信，总不会比魂换这件事更玄幻更难以置信了吧。
作为魂换的当事人，白绾表示，皇上这五十几岁得老年痴呆症的事，并不能令她已深受打击过的内心再波涛汹涌一回。
“你将玉鸾的衣裳烧了本不是多大事，只是你知道，母后向来不喜欢你上蹿下跳的样子，这回又是在母后眼皮子底下，她自然是看不过要教训你个一两句。你在我面前胡闹没什么要紧，但可要记住，出门在外要稳重些，万不可再出什么事了。”
他拉着白绾一路走过瑞乾殿的书房，踏入平日朝臣不得进入的寝宫之中。皇上那步伐快而不轻，途中几次险些被台阶绊倒，若非苏远公公在一旁照看，这一路走过去摔没了他老命都算好的。
没听见回答，皇上突然停了脚步回头看她，白绾只得勉强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知道了。”
见了她勉为其难的表情，皇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又道：“你素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的，我也不愿将皇宫中这些约束加在你身上，委屈你了。”
若是白绾面前的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露出这种神情，别说是那个“她”，即便是白绾本人心中都不免动容。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年五十有余手段用尽，并且方才还画了幅画暴露了心中阴暗面的老皇帝。
是以白绾不但没觉出心中动容，反倒心中恐惧更盛。
白绾苦着脸点点头。天啦噜，这场戏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白绾发现这位皇帝年轻时候可比他这个年纪爱说话的多，这一路走着虽许多话都没什么趣味甚至还有点尬聊意味，但可以明显听出他对那个“她”的喜欢。
含含糊糊的又应了几句，白绾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低声对苏远公公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不待苏远公公回答，这蚊子哼哼一般的话竟先落入了皇上耳中。他顿时变了脸色拉着白绾胳膊的手紧了紧，生怕她逃跑似的。
“刚来就要走？为何要走？”
为什么走你心里还没点叉数么！
苏远公公连忙抽身立在他二人中间，替白绾解围道：“祖上规矩，外朝女眷不得出入瑞乾殿。大小姐此番前来已是不妥，万不可久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