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听了许久的顾青榕忽然张了张嘴，“呃……二公子向来心中清明，不会不明白这些的。况且他……似乎也不是……”
她吞吐半晌也没将一句话说完，这于她来讲是极其少见。
当天夜里顾青榕照例端着一盘棋，自个儿闷在房中研究。她早先想着，别人家女子即便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起码也得占一样，自己这般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一窍不通的姑娘，恐怕是前程堪忧。
于是自打心中决定破釜沉舟跟白端余生死磕之后，她便尽量学着让自己淑女一些，平时描个花下个棋什么的，即便没什么手艺，装装样子还是要的。
于是乎，她这一装样子便装出了毅力，每日不对着棋盘打半个时辰瞌睡都浑身不舒服。
“咚咚咚……”
顾青榕正打着瞌睡，这敲门声一扰险些令她一头栽在棋盘上。
她晃晃悠悠起身开了门，只见门外月黑风高，白端端着圆滚滚一盘橘子立在门外，见她还未睡，便将盘子递到她手中。
“你这几日总在房里钻着做什么？既然还未睡，那……一起走走？”
顾青榕愣了一下，“呃……我就要睡了。好吧，走走。”言罢便一个转身将这一盘橘子随手扔在桌上，哐当门一关，便跟在白端身侧一同出了房。
云南王府早些年时在京城也有一座府邸，但后来如今的云南王白奕承袭王位后娶了景贤王家玉鸾公主为妻，方便起见，从那往后云南王一家入京便住进了景贤王府中。后来过了几年，白家二公子或封亲王有了自个儿的府邸，景贤王夫妇也日渐衰老多有不便，云南王一家便又举家迁到成宣王府来凑热闹。左右两个府邸也不过隔了半条街，来往方便也好有个照应。
外面凉风习习，她方才那几分睡意早已消退，抬头瞅着郎朗明月，又瞥了身旁之人一眼。
原来，她也能有这种时候啊……
“夫人还未回来？”顾青榕低了低头随口问了一句。
“外婆拉着母亲说个没完没了的，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白端也很是享受这样的相处，这么多年来，她不是躲着他就是一脸冷漠，靠近吧，怕她不悦，不靠近吧，自己心里又不舒服。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处，还真是金贵。
“别说旁人，说说你自己如何？”白端这么说着，忽然就很像知道，这么几年她混在京城给弟弟打杂，都做了些什么。
“我自己？世子确定要听？”顾青榕抬头看着他，还真挺不愿将这几年的事告诉他。
这几年她乔装混在京城的烟花巷子里，在乐坊中混了些名头，虽自己不怎么出面，可朝中官员早已被她打探了个遍，暗中帮二公子也做了不少事杀了不少人，这些同他说？真的好吗？
“我自己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吃吃睡睡养养虫子，替二公子做点力所能及之事罢了，也没什么很有意思的。”她含含糊糊道。
没成想白端似是全然没察觉她的含糊其辞一般，乐乐呵呵的拉住她胳膊，“京城的日子自然是没有云南快活了。我这些年在云南画了不少图纸纷纷送来京城青木营，造了好些改良的重甲，还钻了几趟深山林子。你从前不是说过我母亲的那种蛊虫你也想要一只么，我寻来寻去总也没找到，没想到母亲那只竟然孵化了幼崽，还送给白桁那小子了，我都没赶上！”
胳膊上的那只手缓缓下移，攥住了她的手，随着走路的动作晃来晃去，把她的心都晃的漂浮起来。
这样就很好了，已经很好了。长久不长久什么的都不重要。
就这么在王府里晃了一圈，气氛刚好。白端依依不舍将顾青榕送回了她的院中，立在她屋门旁这才撒开她的手。
“不早了，世子早点休息。”顾青榕心中也怅然若失，手刚扶上房门，便觉着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膀用力一拉，她心中一惊，便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冒着冷汗将自己险些一把毒粉甩出去的手收起，转而攥住他的衣裳。心想自己这强得有些过头的防备心可该收一收了。
“不想走了，不然……我陪你？”
他的声音软软的跟平日里大不一样，顾青榕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红了脸皮的模样。
白端心中万分紧张，又极不习惯这么抱着个姑娘，且这位姑娘还是他喜欢多年的人。是以这么一抱，力道便有些收不住，直勒的顾青榕红了脸，将他推了一推。
“别乱说话，当心揍你……”顾青榕低着头挥了挥拳头，一个转身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靠在门板上，只等到听见他捶了自己脑袋一拳头念叨一声“丢脸啊”然后快步走了，她这才喘了口气，将屋中烛火点亮。
烛火亮了的一瞬间，顾青榕立即瞧见自己卧房外间中坐了个人，有了方才的教训，她这回总算是强压住自己的条件反射性攻击，却导致表情看来有些扭曲。
“顾姑娘看见我就这么难受？”王妃坐在屋里一边剥了个橘子吃着，边拉了她坐下。
“夫人您回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青榕险些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顾青榕心有余悸的坐在她身旁，忍不住打量了王妃两眼。
这娘俩还真是一个德行。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往后都是一家人，别说这生分话。来来来吃橘子，这个可甜了！”王妃将一瓣凉丝丝的橘子塞进她手中，直看着她将橘子吃下去才算满意。
“夫人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吃着凉冰冰甜丝丝的橘子，她忍不住问道。
谁都知道他们这位夫人未嫁人时就是个闹腾户，虽说这些年上了年纪有所收敛，也仍是比寻常人家长辈更出格些，这深夜钻进她房中，怕也不是无缘无故。
果然，只见王妃听了她这话便一脸神秘的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听你白天时候的话似有所顾忌才并未说完，是以……你到底是要说啥来着？”
“啊？”顾青榕被她问的一愣，简直想不出她在说些什么。
“夫人您是问……二公子的事？”顾青榕总算是想出了点什么头绪，不大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那可不是嘛！桁儿身边除了齐峯跟齐穆两个大老爷们儿也就剩你一个姑娘家，姑娘家到底比那些大老粗心细些。依你所见，你觉得桁儿可有瞧上的姑娘？”
瞧上的姑娘？瞧上的不是姑娘算不算？
“此时乃二公子的私事，我也不便多说些什么。”顾青榕犹豫了一下，话锋忽的一转，双眼冒光道：“但是吧，既然我想起了一二，为了二公子的前程着想，说还是要说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