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小就将荀师瑶安排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读书,他们早就想好要荀师瑶做他的太子妃,若有一日他登上大位,荀师瑶便是大家都认可的名正言顺的皇后。
是啊,她知书达理为人谦逊和气,是打理后宫的不二人选。呵,后宫的女官还知书达理为人谦逊和气呢,不是照样也能打理后宫么?
梓瑛到坤和宫时,皇后娘娘正从自个儿的藏品中选了几样姑娘用的头饰,差人要给荀师瑶送了去。
梓瑛未经许可便闯入殿中,将要送东西的内侍给拦了住。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梓瑛看着礼盒中金灿灿的凤钗,急冲冲的问。
“我还没问你要做什么,你倒先问起我来。”皇后娘娘的目光从整齐摆列的金贵物品上移开,落到了他的身上。
“进殿不通报,不行礼。是要造反么?”说着皇后娘娘捻起一对龙凤呈祥的透白玉玉佩,对着他比了比,“这个不错,一并送过去吧。”
“母后,我不会娶荀家小姐的!我不娶她!”梓瑛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一对玉佩摔在地上,晶莹的白玉落地炸裂,摔了个粉碎四散,龙不是龙凤不成凤。
皇后娘娘一脸淡定从容的看着他,“你不娶她?那你要娶谁?难不成你已有心上人?跟母亲说来听听。”
“没……没有,但绝不会是她。”
梓瑛被她这话给问住,他长这么大从未出过宫门,平日见的姑娘除了各宫各院的宫女外,就只有荀师瑶和尚且不满十岁的季岫,打哪里来的心上人啊。
玉佩给他摔碎了皇后娘娘也不气恼,反而又挑了几眼,选了一支珊瑚珠子的发簪出来,捏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那如何就不能是荀小姐了?荀家小姐是荀太傅家正儿八经的好孩子,身世高贵清白。这么多年在宫中出入,我着实没见着哪个姑娘比她更适合了。”
梓瑛最受不得他母后这沉得住气的模样,连忙反驳道:“孩儿不喜欢她,这不是适合不适合可以一概而论的。”
“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谁?”皇后娘娘将珊瑚簪子放在锦缎铺就的托盘上,抬眼看着他轻飘飘的又补了一句:“白泽吗?”
“……母后,阿泽……阿泽她是男子,不好说这种玩笑的。”梓瑛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凑全了一句。
他跟白泽从小一起长大,心中最喜欢的自然是她。只是此喜欢非彼喜欢……关键,白泽她也不是个女的啊。
“母后知道你跟白泽关系最好,若是当年白家那小女儿没夭折的话,她长大了跟你倒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也不是不能考虑。她与白泽是龙凤兄妹,模样自然也会长得很像,你大约会喜欢。但谁让她死的早了。”
皇后缓步走到软榻旁坐下,伸手对他招了招,梓瑛乖乖跟过来坐在一旁。
“这无边际的事,母后还是莫要再提了。眼下说的是荀师瑶这门亲事。”梓瑛不死心的又绕回了原处。
“我儿,你是当真不懂你父皇的意思么?”皇后将手边的茶盏递给他,可他哪有心思喝茶。
“你父皇将贵妃母子召回,同时又为你赐婚,他是在提点你,若是你不抓紧机会,这太子之位可不会一直稳稳当当的。荀家姑娘是个好姑娘,荀太傅朝中威望极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真心实意的为你好。往后他们都是你最得力的臂膀,怎能眼睁睁推开呢?”
“可是孩儿不喜欢她。”梓瑛才不管什么臂膀什么太子之位,这太子之位他坐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就没真正痛快过。
“喜欢……”皇后叹了口气,声音幽幽的似是从遥远的时光中传来。
“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想起过往,她恍惚露出一丝笑容,“你父皇年少时也同你一般执着过,不过你从小在纵容和护佑中长大,他却没你这般幸运。他自然也有过喜欢的人,可是你看,”皇后娘娘张开双手展示着自己身上华美的绣袍,“喜欢,是不能成就他的。而我这西凉长公主,才是他最好的人选。”
“母后……”梓瑛看着她,心中竟涌出几分悲悯。从前,他父皇每每发病时,他看着他和母亲,也会有一丝这种感觉。
他不想往后的岁月中,这种感觉也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我儿,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你父皇和母后也不能永远护佑着你。或许这太子的身份于你看来一文不值,但是,你是太子是储君,你有身份地位才有资格护佑住你想护的人,例如……你知道的。你父皇的耐心有限,别挑战一个君王的耐心。”皇后娘娘给他递了个眼神,点到即止。
梓瑛从小被立为太子,自幼独居东宫与他母后并没什么母子间的心意联通,可这眼神他却结结实实的领悟了个透彻。
例如……白泽。
他父皇,会对白泽如何吗……
梓瑛进门的气焰已被消灭殆尽,他表情僵硬的甚至扭曲着,一步一摇同先前一般无礼的说走就走。
白泽……白泽,她只是个局外人,只是为了威胁他让他老实而已,为何要牵扯到白泽?
梓瑛从小只当这太子身份是个拖累,只觉得自己若不学无术顽劣成性,总有一日父皇会废了他。本来,他也不是父皇的独子。
事实上筠贵妃的儿子李寒才是皇长子,只不过他是嫡子罢了。严格论起来,李寒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太子的资格。
可如今,他若不做太子不做皇帝,那阿泽要如何是好?
梓瑛从未料想过,太子的身份压在身上会有这么的绝望。
等他回过神来想明白才发现,自己这些年荒度过去,一无政绩,二无人脉,想找个妥帖可信的人上山看一看白泽是否安好都想不出该求谁。
她一个人在山上啊,那种地方但凡有心,谁都能杀的了她……
漫无目的的走在皇宫大道上,梓瑛心慌至极意乱至极,到了最后竟麻木的没了任何的感觉。